稍事休整,继续前行。
石林既已被落尘弄塌了半边,众人便不愿再去自找麻烦,稍稍绕了几步远路,借道缺口处往那浅水之上去了。
水清且薄,通透见底,除了绵软白沙,便是天空倒影。
人行其上,如踏云天,唬得一群半仙恍惚间以为自己终于登临了太极仙阙。
景致虽美,落尘却不敢掉以轻心。
因着石林中的遭遇,恐这水域上潜藏了更厉害的凶险,难免谨慎。兼之,既见了彘鬣群怪,总觉得那首领未出不合情理,遂与奢比在前领路只作试探慢行。
一脚踏出,一圈涟漪漾开,随即一脚停滞,水上恢复如镜。确认无恙,再行踏足。
这般一步一试探地慢慢往前走,却见并无异状发生。一时有人放松了警惕,便抱怨起了行进拖沓。
又一次停滞当口,便忍不住朝队伍前头喊话道:"能不能行?我看,还是换个人领路吧!"
奢比闻言面起冷嘲,却也不屑与这无名之辈一时口舌,看向落尘。
落尘心知这般行走的确不大合理,待要解释两句安抚焦躁,却见那人自己先一步撒了手,面露异色转了视线。
却是因耳边忽然起了一阵诡异的沙沙细响,引得他本能循声分了心思。
环顾一圈辨析声源,最后竟是惊见自己脚下起了异状。
那脚窝下的一片白沙,不知何故正在无令自动,一点一点沿着鞋底边缘朝外流淌。动静不大,速度却快,须臾便将贴着鞋底的一枚足印,朝外扩张成了两倍大小的一个多边形,框了落脚之地。
事非个例,就在那人弃了口角之时,众人亦有先后感知,相继垂眉关注起了足下。情状皆如是。
不独脚下如此。
因着浅水如镜,无风无浪,白沙之上留痕不洗。众人一路行来,身后不免留下一连串纷杂的脚印。此刻,那些身后留痕竟也跟着同起变化,悉数成了规矩形状,且作邻边咬合,串成了一片。
固有的脚印串成串后,竟见又向无痕之地蔓延扩展,兀自拓印转折两侧,不断**向远。眼不眨地,竟作圆周活动,绕着水域外围打了个圈儿,堆叠出了层层蜂巢图案。
众人见此情状,正自疑心是不是行走之间触发了该域禁忌,所以显现了这些印记,随即又见前方小丘叠起,参照蜂巢印记向内,又自横生了几圈莫名。
亦是白沙自起自聚,十来步一座,前后相错,零散而布,乱中有序。单个儿小丘约莫合有一人半多高,其状如坟,点缀在云镜之上,说不出什么感觉。
落尘前后瞻望一圈,微微蹙眉,朝奢比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阵法?"
奢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快看!"
正觉诡异,又有情状。
因着红泥一声低呼,落尘调转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遥望前方。
在那沙堆围聚之内的留白处,忽现一只尺余长的火红蜻蜓,一路点水而过,带出一串涟漪。随着蜻蜓趋向前行,倒影中的天色被扯出了水镜,自涟漪圆心开出一族蓝色焰火,燃成一路。
众人瞠目。
一是讶然于蜻蜓的身姿壮硕,二是惊于其点水成火。还有,分明知道事出异常,偏偏还觉得那景象极其唯美。
落尘却无心欣赏美景,一错不错地盯着前方,本能捏了拳头。
总觉得,该是什么异物现身的时候了。
果然。
待那不比寻常的蜻蜓一路点水低飞,将蓝焰围聚成环后,便如来时乍然般,又悄然失去了踪迹。蜻蜓既去,那蓝焰围聚之内,忽见水中托起一方高台。
台高不过丈余,剔透如玉,隐隐散发荧光,映射着内藏的难懂字符。
台上氤氲生烟,半遮半掩着盘踞的一物,兔子大小、形同刺猬。
落尘见了那熟脸暗道不妙,当即全身戒备。
却见那小怪现身后并不急于动弹,情状犹似之前飞梭上一般,敌不动我不动,只那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这边的人群。
落尘与之交过手,知其不好对付。却有那无知之辈见它身形矮小,模样无害,又不见气息凌人,不免嗤笑有人刻意营造紧张氛围,大喇喇讽笑道:"我道是什么东西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呢,原来就这么个玩意儿?"
落尘闻言轻狂不由眉头一跳,忍不住一反温和常态朝身后斥道:"道长万不可为皮相所惑,小觑轻敌!"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却懒怠斟酌,不待他说完,竟操/了兵刃越过诸人肩头,朝着那小怪匍匐处冲了过去。
落尘未曾听见反驳,却见身侧人影疾闪而过,当即大惊:"莫要妄动!"
奈何,紧喊慢喊,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一跃而过,瞬息便近高台,就在落尘喝止的当口,已然威风凛凛地手起刀落。随后——
结果一如预想中的一样,下一刻便见人影倒飞,那人被自己的招式打了回来。
有那知晓进退的,当即扶额。
可惜那人身陷自戕犹未自知,一记落败,只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强出头却逢当场失利,有损颜面,为了讨回,顾不得伤情,竟然一骨碌翻身爬起,重新鼓气举刀再扑。
众人或者料他不知深浅,落尘却十分明白,越是相赠豪爽越是反噬无情。眼见喝止不住,只得纵跃上前,亲自出手拦阻那人。
孰料对方却不领情,一边挣脱一边斥道:"拦我作甚?方才不过一时大意罢了!"
"你就不曾觉出,自己方才所中何招?"落尘见了那恼羞模样,一阵无语。
那人只顾讨回颜面为要,***心听他分说?言语未尽,人已二度冲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须臾之间再次倒飞了回来。
因着此去犹比之前攻势迅猛,那伤情自然也愈发明显。一记摔落,竟当下捂了胸口面色泛金,颇有些难以自持的模样。
落尘哀叹一声,上前与他瞧看伤势。
未及屈膝,却见眼角处一串流光划过。
竟是又有人心生不服,浮光掠影般朝着那高台上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