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虽定,但因天台大局尚未平,玉虚身在离火南宫,落尘等人若要寻他,暂时无法直接取道。于是,众人南行先入了西地兑宫。
西地太阳之阴,原为泽国,未料落尘一行踏足其中后,不见海河翻涌,竟见一处闲情雅致的歌台舞榭。
庭院幽深,月白风清,相照寒塘略见秋意浓。
塘前水榭高台上,有一肤白貌美的歌姬正自咿咿呀呀,唱得多情。
高台下,如痴如醉的看客恰是下赤城来的登仙道人。
几人沿九曲小桥越过荷塘,去往水榭处。
将近登临,红泥见了舞榭歌台上下情景,甩开两条腿就朝高台处奔了过去。一路走一路还朝看客众人呵呵打趣道:"本大仙那里与人斗得要死要活,你们倒是安逸。快快快,也与我挪个位置闲散一回。"
屈轶后头看着不由蹙眉。
这桃花小仙也恁是不知凶险了,此时此地安能真有闲逸?
正欲追上去拖拽,却见红泥跑到看客席位前排并未落座,而是从桌上扯了一只花篮,捧着凑到了高台前。
凑到高台边却也不见他同人纷争相挑,而是压着嗓门朝那歌姬神神秘秘低语起来:"喂,我说,你是奉命前来相助本大仙的么?"
歌姬见突然冒出这么一位,还如此说话,一时有些怔愣。
红泥见她一边因为分神开始慌腔走板,一边眼露迷茫地看着自己,以为对方心有顾忌。又道:"放心,本大仙也不叫你为难,你且把同伙的藏身之处并绝技手段告诉我就成了,本大仙自会料理,你还继续你的装模作样就是。"
对方这回总算听明白了,朝他嫣然一笑,回道:"我看你不如还是乖乖坐下听奴家唱曲儿的好。该出来的,稍后自会出来。"
原来这歌姬乃是酉神作噩,幻境化形于此布阵。
作噩亦是桃花星,化身美人需得妆扮,遂就便取物抹了含带桃花的香粉胭脂,又簪桃于鬓,着了桃花裙裳。
红泥识得她身上的味儿和那***泽,见与小咸池中所见类似,于是猜度她是月老的人,遂想借便求个襄助以求顺利过关。
未料作噩不知他在神秘兮兮说些什么,根本无心理会。
红泥眼见交际不通,只得嘟嘟囔囔返身台下就座,一边观察沉迷的众人、琢磨玄机何在,一边等着后头的人跟来。
落尘几个却是满脸戒备正在四下打量,并不急于近前。
先前乍见此地情景,都以为众人沉溺同那歌姬难脱干系,便只顾提防歌声惑人。未料红泥上前同人蘑菇,那歌姬停下唱作后,众人并无醒转迹象,方觉揣测有误。
这会儿正在另寻端倪,想法子破局呢。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要领。
局中简简单单,就是个寻常的庭院所在。除了水塘曲桥就是舞榭歌台这一处实物,水中未见布阵,水榭处也就只见高台歌姬、看客座椅,未见机关。除此,就剩了花草树木,但见生长、摆放也并没有规则可循。
落尘知道屈轶懂得多,便朝他虚心求教道:"你观此地古怪究竟何在?"
"暂时未知。"屈轶摇头,指指沉迷的众人道,"不如先把人弄醒了再说吧。真要有硬仗,也得多些助力。"
"好。"
二人遂和莫染一起,试图推摇一众看客。
"玄幽"却横了一眼屈轶,挑着眉毛哼哼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为好。"
落尘闻言扭脸:"大师兄可是已经勘破端倪了?"
"没有。"似觉态度有些生硬不像"大师兄","玄幽"特意软了语气又补了一句,"我是想着,如果这么简单就能解/开,他们如何还会轻易沉入其中?所以最好不要妄动。"
说完,竟悠闲迈步,登上水榭找了个座位也当起了观众。
贰负跟在他身边一路往前,避开落尘几个后,低语质疑道:"此局并不难解,主上因何不与他们直说?"早点儿完事不是能早点儿去登天柱么!
"玄幽"朝他动了动手指。
贰负以为他有机密要交代,矮下/身子凑了耳朵过去。
却见对方转而指向台上道:"别聒噪了,坐下来听听,唱得不错。"
贰负耷下眼皮,暗自劝慰莫翻白眼。
"真是有福不会享!他们又不是笨蛋,且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就是了,你陪本尊一旁看戏多好?"
贰负的白眼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此局要害的确不在酉神身上,作噩在那高台上唱曲儿不过一个幌子。
没过多久,落尘、屈轶还没琢磨出眉目,莫染就见红泥跑了回来,白着脸朝她要乾坤袋。
几人见他脸色不好,自然询问。
"肚子疼。"红泥简短应了一句,兀自翻腾乾坤袋中的瓶瓶罐罐。
莫染闻言诧然:"你又不是凡人,难道还会受风闹肚子么?"
"许是之前打斗受了伤,察觉晚了。"
的确受了伤,不过不是之前,恰是当下。
屈轶听了莫染那句"受风",方觉此地夜凉如水、寒意袭人,醍醐灌顶般猛然想起一节,仰起脖子追看天上。
抬头望月,却见银钩冷光刺人,月白中似有阴影,形同金鸡。
落尘见他面有异色,跟着仰望天空,问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那金鸡却因同人对视,突然打起鸣来。
鸡鸣一起,不见月隐日出,却见咔嚓嚓一路细响,从那树头柳梢延展水上直奔舞榭歌台处,然后波及人身,瞬间竟起白霜。
早已无畏寒暑的几人,只因这白霜覆盖,居然顿生透骨秋杀之气,僵在了原地。
屈轶一阵懊恼,暗自责备没有早些想到,西方兑宫应在八月金秋。金生水,潮应月,乍见此地夜凉如水、月色照人,早该觉察针对处!
发现已晚,只得提气提醒落尘几个防范当下:"白露为霜,肃杀将近,你们可千万仔细了!"
话音落,已有神祇月下走出。
一左一右,相携而来。
左为庚神商横,手持斧钺,面如月色,目中流光暗带刚烈之气。
右为辛神昭阳,阴柔灵秀,珠围翠绕、满身金玉,正捧着先前那只月影中的金鸡袅娜而行。
及至近前,将金鸡纵手一放,朝高台上的酉神作噩唤道:"玩乐已够,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