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小桃做了一场幽深绵长的梦,梦里她成了一株桃树。经千年雨露光泽,独修得人形。懵懵懂懂,暮然抬首却见远处的台阶上站着一位青衣男子。初见他时,她那花痴的表情映在他幽深清冷的眸子里,是种惊艳。
他望着她,空旷澄明,仿若无一物般透彻。稍逝便移开目光,声音低沉空灵,望着满天花雨道:“你倒有灵性,本君每日读经论道,这诸多落花之中,未曾想你修得人形。确有悟性,过来……”她看着他向她招手,不自觉地抬步走过去,只见得青衣尊者抬起衣袖,修长的手指轻点她的额头问道:“你可愿入仙籍?”她不知道何为入仙籍,只是呆呆的点头,仿佛那男子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男子看他点头收回手,转身欲走,忽又道:“初桃……你以后就叫初桃,春天初妆的桃花……”风清来,他的最后一句话淹没在桃林漫天翻飞的花雨中,余香缭绕。
(二)
画面忽转,她看见自己坐在修缘宫,司姻台的玉石台阶上,旁边,还有一个容色绝丽的少女,那少女此时神情飘忽。似深情似无奈的诉说着一些事情,她听的却真切,仿佛就坐在那少女旁边,这感觉很是奇特。既感觉身临其境,又毫不相关。
只听那少女讲起她的身世,她叫幼铃,本佛堂里修行百年的一只小白鼠,几百年来陪伴她的皆是枯燥繁琐的经文与戒律清修的和尚,直到那一年她在众人之中看到了陪在观音身旁的他。斯文清朗,不染纤尘。她顷刻间觉得这千百年的寂寥只为等这么一个人,一个走进心里便融入血肉的影子。她终于明了当年七仙女与她讲述对董相公那一眼万年般的眷恋是什么滋味。不苦不甘,无色无味,却诱人的很。于是她偷入佛堂,偷吃了佛祖的灯油,成就了千年道行,变得人形。在天兵追捕中,佛祖念她无知,便赦免了她的罪。还阴差阳错的认了李天王为义父,虽然名正言顺的呆在天界,却总是去偷看那人,
然而,时间久了。她随即悲伤起来,她知道自己与七仙女不同的是,七仙女爱的是个凡人。只此一世,如昙花一现,炫丽短暂。虽然仙人殊途,却也得到过真挚爱。所以,那千百年的天刑她不苦。而自己爱的,却是个六根清净的圣者。即使她休得正果,位列仙班。得西王母封赏,可许嫁众仙,奈何他心自如来,而她根本无法打动一个无情爱之心的和尚。
林小桃默然的听着,仿佛掉到了幼铃的回忆里。在那个回忆里她是个旁观者,观着一个美丽却悲伤的故事,然而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唯独有悲寂的感觉。幻境里,幼铃站在渡船头,望着三世河的尽头。那是西天往生菩提林,雾色连天氤氲成的幻境,离天仙光照耀灿落得菩提花飘摇成一界。仙泽落入水云,普照万千浮世凡尘。他一袭纯白色僧袍盘膝坐于树下,离她只一水之隔。心中过往,却似三世之遥。人间一场,如今,他心思纯净,参大成佛法,理慈悲之情。却独忽却她的一厢私欲,尊者斯是,幼铃于他,不过是万千浮尘中那朵飘落他指尖的菩提花瓣,也许只能换来他清雅莞尔。便如昙花般坠入浮世,成为飞屑……
林小桃看着那一幕,心疼幼铃,泪也止不住的落。本跟她无关,却为何这么想哭?一颗颗的泪珠滴入身下的三世河中,河水翻涌起来。越来越激烈,冲散了身前的景色。画面瞬间转换,仙雾缭绕。宫宇重叠,这时她又看见一个与她长相相似度很高的女孩跪在高耸的台阶上,面色隐忍。四周站了很多银衣铠甲的护卫,中间是那个给她取过名字的青衣男人。那人一改初见时的神态 ,此时周身气势凛然。朦胧间看不真切面色,却觉得异常的肤白俊美。那清冷的男声却是清晰的,回荡在周围久久不散。她形容不出那种震撼,只是听他说:“你当真仰慕那和尚?”她转头看向那小女孩,不明画面为何如此跳转。但心里又有说不出的纠结,似心疼,似无奈。看着小女孩面色凝重,闭上眼睛道:“我……嗯……”那种认命且释放般的感觉似曾相识,便迫不及待的等着对方的回答。
“本君念及你出自紫府,不想多加责备,可你悔不知错,只能交由玉帝处置……去吧……”等来的却是那人不带留恋的挥却衣袖转身而走。看着那渐远的背影,女孩面露无限失落。那女孩默了很久,便向着那男子离去的方向跪拜一礼后,缓缓起身,跟随护卫远去……
此情此景,心中无限悲痛不知从何而来,仿佛刚才跪在那里的是她自己,那玉石台阶的冰冷在膝盖上久久残留,异常沁凉,渗入百骸。
画面又转,满天云海瞬间翻涌,那女孩立在白玉宫门前,那宫门高耸**。显得众人渺小的紧,她转身看去,似寻找什么,后又失望回头。林小桃有些不解,回神间却见那女子已纵身跳下云端。她惊呼一声,上前去拉,未曾想自己也跌入那万丈天际。下坠急速,她头痛欲裂,声音也淹没在列风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