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郭姨娘的胎到底还是暂时保住了,只大夫说她自此必须得卧床静养,一步也不能下床,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解决,等过些日子,若胎像稳了又再说。
吴妈妈得知后,不由瘪了嘴:“这才真是‘祸害遗千年’呢,都那样了还能保住,可见是装的,不过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再装了,别装着装着,就成真的了!”
许夷光闻言,未置可否,李氏却道:“妈妈以后别说这些话了,你都这样说了,咱们院里其他人不是都得跟着说了?没的横生事端,况她虽可恨,更可恨的人却不是她,我们实在犯不着再落井下石。”
本来之前没想过要和敏敏一起住到庄子上去的,如今却是忍不住有些后悔了,她受许明孝的气不要紧,要让她眼睁睁看着敏敏也受他的气,却是万万不可能!
许夷光知道李氏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心存善念,行事磊落,也不多说,只道:“娘,忙了一天了,您必定也累了,就早些歇下吧,我也回房睡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儿再说也不迟。”
傅御派去碾伯所的人应当年前便能回来,到底两位舅舅知不知道当年的事,便可知分晓了。本来她之前还想着,总要确定了能不能为外祖父平反后,再着手帮娘与父亲和离,现在看来,若两件事不能同时进行,那便把和离摆在前面吧,父亲那个样子,着实让人生厌,早点与他撇清了关系,也好
早点眼不见心不烦!
一时回到自己屋里,许夷光梳洗一番后,想到白日的事,心情不能算坏,郭姨娘与许宓,甚至是许明孝还重要不到那个地步,但总归心里觉得膈应就是了。
于是没有立即躺到床上去,而是坐到了榻上翻看医书。
翻看了两三页后,许夷光渐渐入了神,也觉得有些口渴了,便随口叫了一声:“春分,茶。”
很快茶便递了上来,许夷光头也不抬的接过吃了一口后,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春分的身形,什么时候这般挡光了?还有她的气息,怎么变得……忙抬头一看,就见眼前的人哪是春分,分明是傅御!
许夷光一惊之下,差点儿打翻了手里的茶盅。
所幸傅御眼明手快的接住了,笑着柔声道:“敏敏,想着好些日子没来瞧你了,难得今晚有空,所以来了,吓着你了?”
许夷光漏掉的心跳已找回来了,道:“没有吓住,只是惊了一下,我让人给将军倒茶去。”
说着起身要下地,让傅御给拦住了:“我不吃茶,我们坐着说说话儿就是了。”
一面上下打量了她一回,见她头发松松挽着,穿了月白的小袄,同色的撒脚裤,下面的睡鞋包裹着小巧精致的双脚,肯定个个儿脚趾头都跟珍珠一样圆滚滚的光洁可爱吧?
傅御心里一热,忙挪开了目光,笑着继续道:“这些日子敏敏你和太太都还好吧?我前儿恍惚听说,许二老爷那个被送去庄子上的妾室,又因有孕让接回来了,要不要我替你,把这个麻烦给解决了?”听说就今儿白日里,那个小妾还惹得许明孝对太太和敏敏发了火,还差点儿打了敏敏,他虽从来不滥杀无辜,但谁叫那郭氏太可恨,一点也不无辜,那个胎儿也是自己不长眼托生到她肚子里了呢,那便带
了原罪,他自然不介意为他们母子破例一回!
许夷光一听这话,便知道傅御必定暗中安插了人在许府,不知道是该高兴他在乎她,还是该不高兴自己没有私隐好,总归心里酸酸甜甜的。
好一会儿,她方道:“不用麻烦将军了,他们还算不得什么麻烦,何况我自己能解决。”
顿了顿,又道:“为我父亲那样的人,让自己的双手再也不干净了,未必忒不值当,我是绝不会让我和我娘为他脏手的,我更不希望将军为他脏手。”
总归郭姨娘腹中的胎儿是无辜的,她也还不至于没有下限到一个胎儿下手的地步。傅御早料到许夷光会是这个态度了,暗暗叹息又欣慰,敏敏仍没变,还是那个善良心正的她,所以前世……不过没关系,这一世有他护着她,她可以一直这样心正下去,不必让自己有任何改变,便能一生安
乐无忧了!许夷光并不想多与傅御说这个话题,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儿,于是很快岔开了:“将军这些日子越发忙碌了吧?连我成日无所事事的,都觉着进了腊月后,琐事增多了好些,更不必说将军了。即便这样,将军
尚且不忘替我解决麻烦,真是多谢将军了。”
傅御闻言,怔了一下,迎上许夷光的目光,才反应过来她所谓的替她‘解决麻烦’是指的什么事,抿了抿唇,方道:“你都知道了?”“嗯。”许夷光点头,“颜家四小姐与我要好,之前镇国公老夫人什么事都不瞒她,所以她什么都知道,等之后老夫人想瞒她时,已经瞒不过了……太夫人打发人去见老夫人时,她便溜到后窗去偷听了,所以
,我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敏敏一直都不会知道呢……傅御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许夷光已又道:“将军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
傅御忙道:“不用你回报,我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当然,若你实在要回报,我也拦不住,那你就以身相许吧。”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看着许夷光的脸色,怕她生气,不想她却笑了,“将军放心,我没打算回报了,反正都回报不了,那又何必再白费力气?”
至于‘以身相许’什么的……许夷光忽然红了脸,以后的事,当然是以后再说了。
傅御却是个再聪明不过的,见她又是说笑又是脸红的,心知她心里必定已经有所松动,还不是为自己软硬兼施逼的,而是心甘情愿的,不由大喜过望。
本想说几句好听点的话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方挤出一句:“都是我不好,让你受那样的委屈,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偏那委屈还是他亲娘给她受的,他除了让他母亲再不逼她以外,竟连为她出气都不能,以致这么长时间,都没脸来见她,与她似现在这样独处。却没想到,她不但不怨他,反倒终于有几分心甘情愿了,他何德何能,又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