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把丁夫人暂时敷衍了过去,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好好儿的一门亲事,就因为左家有个作妖的老不死的,自家也有个作妖的老不死的,但凡自己有一点不痛快了,就一定要弄得所有人都加倍的不痛快,偏她又是当娘的,一个不好便会落下“不孝”的名声来
,自家老爷还过不了情感那一关,只能由着她。
以致如今就跟面前掉了一大块金子,上面却沾了粪便,让她不捡吧舍不得,捡吧又觉得太恶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真是想起她都一肚子的火!
得亏女儿是个乖巧懂事的,没有因此与他们夫妇闹腾,甚至反过来劝他们,迟早都是要嫁的,早嫁晚嫁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要左夫人是个好的,左大公子是个好的,旁的都不重要。
可知女莫若母,到底是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大事,女儿心里的委屈与酸涩,她当娘的又岂能不知道?
不然,趁此机会请了许夷光回去与女儿说说话儿,宽慰宽慰她?女儿素来与许夷光要好,想来许夷光不会拒绝,如此有了一次,便自然会有二次三次,一来二去的,指不定就让许夷光愿意搬回去了呢?纵她还是不肯搬回去,至少两边的关系也能好转起来,于女儿将来在婆家,也是有利无害的,那左夫人看起来倒不像是个会磨搓儿媳的,可左老太太那老不死的,就说不好了,女儿能有个县主妹妹、将军
妹夫,他们左家也能女儿的关系多一门靖南侯府那样的亲戚,想来老不死的多少会忌惮几分。
大太太心里有了主意,进了帷帐后,便一直留心在找许夷光的身影了。
可惜她们文官家的女眷都单独在一个帷帐里,她的品秩还不高,连话都不敢多说,更别提随意出帷帐去找人了,只得把希望都寄托到了待会儿散了之后,能遇上许夷光,彼此说上几句话儿上。众目睽睽之下的,自家那老不死的又因为一直“病着”,今儿没进宫来,想来许夷光总不会不认自己这个大伯母,毕竟一直针对她们母女,见风使舵的人又不是她,很多事情她也只有看着,没有说话的份儿
。大太太倒是没想到,会在此时与许夷光打上照面,当下心里酸归酸,却立时把视线钉在了许夷光身上,就盼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与自己先来个眼神交流,不然待会儿她先走了,她可上哪儿找人去,
难道还真登门求见去不成?许夷光见大太太满眼都是惊喜与祈求,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想着大太太对许瑶光自来疼若眼珠,一瞬间倒是福至心灵,明白了她的心思,只怕是希望自己能去一趟许府,宽慰宽慰许瑶光,让她
的心情能好一点呢。
这原本也是许夷光的打算,何况大太太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她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冲大太太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大太太立时惊喜起来,不像方才,大半是装出来的惊喜,这回是真的惊喜了。
只碍于大家都在继续往前走,她不能停下,只能急匆匆也回了许夷光一个点头,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了。
许夷光在宫门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见外命妇们也开始三三两两,成群结伴的出来,知道外命妇们也觐见完了,不由踮起了脚尖,想看承恩侯太夫人婆媳什么时候出来。
不想却是等到所有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走光了,依然没见到承恩侯太夫人婆媳,不过也没有见到镇国公府的女眷与靖南侯府的女眷们就是了。
便知道她们定是分别被方皇后留下,再不然就是去了太后宫里和贤妃宫里,一家团圆的大节,纵碍于尊卑有别,不能阖家团聚,至少彼此单独见个面,说说体己话儿,还是做得到的。
这倒是正好了,也省得她与大太太说话儿时,反要承恩侯太夫人婆媳等她,那也太失礼了。又等了片刻,大太太出来了,远远的一见许夷光,立时迎了上来,有些夸张的笑道:“你这孩子,怎么等在这里,虽说如今天气凉快多了,大太阳底下晒着也受不了啊,是怕我出来不能一眼看到你吗?自家
人,找一找又没什么。”立时换来旁边几个四五品的外命妇或是艳羡,或是困惑的目光,艳羡的是这样出息的女儿,自家怎么就没有一个呢,凭自己的本事封了县主便罢了,如今又要嫁给傅将军了,可真是太好命,许家也太好运
道了!
困惑的则是,不是听说许家与康宁县主母女早闹得只差撕破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吗,如今瞧着,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许夷光约莫能猜到大太太的心思,也懒得理会,只是淡淡道:“大太太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是不是希望我能去贵府一趟,见大姐姐一面?不瞒大太太,我原本就正有此意,所以,大太太就不必多说了,我
争取明日下午过去,但我希望,我过去的事,最好不要让贵府的其他人,尤其是某些人知道,不知大太太可否明白?”
大太太当然明白许夷光不想见到谁,心里有些懊恼她众目睽睽之下,竟也一点不知道尊重长辈。面上却是丝毫也不表露出来,只笑道:“夷丫头,你就放心吧,大伯母都理会得,不会让你为难的,倒是你大姐姐,这些日子一直都闷闷不乐,偏她不想让我们担心,凡事都闷在心里……只盼见过你这个与
她最要好的妹妹之后,她心情能好一些吧。”顿了顿,不见许夷光说话,只得又苦笑道:“明明是大好的喜事,该皆大欢喜的,到头来就因为两个糊涂的老太太,弄成了这样,可真是……对了夷丫头,今儿大节下的,要不,你和二弟妹回去大家吃顿团
圆饭吧?”
许夷光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淡淡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大太太了,告辞。”
说完走向了承恩侯府的马车,心里则讽笑着,大太太终于知道刀子果然得落得自己身上才痛的道理了?
剩下大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又是懊恼又是难堪,再看周围的人,好似都在看自己,好似脸上都带着嘲笑似的,心里就更不得劲了,却知道形势比人强,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忍着。于是也走向自家的马车,悻悻的上车先回了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