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又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后,许夷光方带着大寒,去了清心堂请安。
刚进了院门,就见二夫人三夫人联袂过来了,还带着各自的女儿,大家少不得彼此行礼问好。
二夫人见许夷光今日带的是另一个丫头,因笑道:“四弟妹,今日怎么换了个丫头,往常你带的,不都是一个圆脸爱笑的吗,这一个倒是很少见你带。”
这话说得许夷光与大寒心里都是一痛。
许夷光片刻方淡淡道:“二嫂说的那个丫头,这次遇到土匪时,为了保护我,让箭给射中了,偏那箭上还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当场就不在了。”
二夫人只是随口寒暄,谁知道会哪壶不开偏提了哪壶呢?
不由有些讪讪的,“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失言了,四弟妹可别与我一般见识。不过那丫头那般忠心,可见都是四弟妹素日待她不薄,也算是不枉这一场主仆情分了。”
三夫人笑着附和道:“是啊,四弟妹宽厚,她才能这般忠心,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四弟妹就别难过了。”
正说着,靖南侯夫人也带着甘氏代氏和傅姝过来了,大家又是一番行礼问安后,就有丫鬟出来屈膝行礼:“太夫人请夫人奶奶和姑娘们进去。”
于是大家依序鱼贯进了屋里。待都给靖南侯太夫人行过礼,落了座后,靖南侯太夫人笑起来:“前几日一直都悬着心,也睡不好,昨晚总算能安心睡个好觉了,不想就睡迟了。你们方才在外边儿说什么呢,我在屋里都听你们说得很
是热闹。”
许夷光见她精神并不很好的样子,照理才好生睡了一夜,不该这样才对……再一细看,好像她脸上还敷了宫粉的?内造的东西当然要好得多,可依然瞒不过许夷光的双眼。
那就是,她昨晚其实睡得一点都不好,甚至比前几晚更糟了?许夷光忽然起了坏心,赶在众人开口之前开了口,道:“回母亲,是二嫂问我今日怎么换了一个丫头带,我告诉她,我先前那个丫头出事时为了保护我,被箭射中了,偏那箭上还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所以当场就没了……二嫂很是抱歉,又是三嫂一起安慰我来着,倒是没想到,母亲在屋里也听见了,没扰了您老人家的清净吧?”顿了顿,又道:“那丫头死相极惨,七窍流血,全身发乌,也不知道毒发那一刻,承受了怎样巨大的痛苦?而那痛苦,本该是我承受的……偏她为我而死,我却连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害死了她都不知
道,自然更不可能为她报仇了,只盼她自己泉下有知,午夜梦回时,能冤有头债有主的找上那幕后主使,让他血债血偿,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了!”
她这番话说得极是瘆人,画面感也强,如临其境般,纵然大白天的,也让满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觉得后背凉凉的。
靖南侯太夫人自不能例外。
她于色变之外,呼吸还细微却也逃不过许夷光双眼的一下子加快了,接连吞咽了几口后,方强笑道:“老四媳妇,青天白日的,你浑说什么呢,怪吓人的,快别说了。”
说完又几不可见的吞咽了一下,方继续道:“你怎么又知道有幕后主使呢,不是听说,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吗?”许夷光叹道:“我是在马车里颠簸时,听后边儿追杀我们的人嚷嚷的,说杀了我们,就可以拿到大笔酬劳,一辈子都吃香的喝辣的,再不用为生计发愁了,所以推测必定有幕后主使。可惜一个活口都没
留下,断了线索,怕是找不出那个幕后主使了。”靖南侯太夫人闻言,方心下稍松,也叹道:“没有活口的确挺可惜,不过没关系,纸包不住火,御儿一定能找到幕后主使的。你那个丫头忠心护主,也是个好的,可不能亏待她才是,你回头打发人去账
上支一百两银子,我再体己添二十两,好生厚葬了她,再给她做一场法事吧,若不是她,我可就要失去你这么好的儿媳,御儿也要失去你这么好的媳妇了,这银子我该出的。”
不是该出,而是心虚、胆寒,想买个安心吧?!许夷光暗自冷笑着,语带感激的道:“那我就代那丫头,谢过母亲了,她若泉下有知,知道母亲这般厚待她,想来也能瞑目了。只是此番四老爷的亲卫也伤亡惨重,不知道府里可有这类抚恤的旧例?自
然,大头该我们四房出,四老爷和我都责无旁贷,只是我想着,公中是不是也该表示一点,如此才能让上下人等以后都更忠心护主……还请母亲示下。”
那些亲卫都是为了保护她才死的死,伤的伤的,她当然不会亏待了他们和他们的家眷。
但谁会嫌银子多呢,只要能为他们多筹得一些银子,她的脸面算什么,何况她暂时做不到让凶手偿命,让她赔一些银子,却是做得到的。
经过方才的试探,许夷光原本只有五六分把握的,现下已经上升到七八分了。
靖南侯太夫人皱眉想了想,道:“我记得府里倒是好像有这样的旧例,可那些亲卫,都算不得府里的人……这样吧,我体己一人给五十两吧,就当是为御儿和你积福了。”
许夷光忙道:“怎么能让母亲破费呢?要不还是我们自己多出点儿吧。”
五十两就五十两,总比一两没有的好,而且这只是利息,总有一日,她会把本金也一并讨回来的!靖南侯太夫人话既已出口了,自然不会收回来,一脸坚持的道:“你们才刚成家,能有多少家底儿,以后用银子的地方且多着呢,我当母亲的,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当然该尽一分心,这事儿就这么定
了。”
说着看向靖南侯夫人妯娌三个:“你们都不会怪我偏心吧?人命关天,便是你们怪我,我也顾不得了。”
据说一共就死伤了十几个人,拢共不到一千两银子的事,靖南侯夫人当然不看在眼里,忙笑道:“这是行善积福的事,我们怎么会怪母亲呢,母亲言重了。”
话虽如此,心里到底不舒服,她还知道自己偏心呢?
靖南侯夫人都这么说了,二夫人三夫人自然也要立刻表态:“是啊,我们决不敢怪母亲的,母亲言重了。”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我们都已经不敢言了,还要让我们连怒都不敢,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