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许宓怎能忍得住不嘲讽,不幸灾乐祸?本以为靖南侯太夫人特地点名要许夷光来,是已向自己的儿子妥协了,这作父母尤其是做母亲的,真与儿女顶上了时,到头来有几个做父母的能不妥协的,何况还是傅将军那样一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
儿子。
许宓因此气得半死,只觉老天爷也太不长眼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所有好事,都落到了她许夷光的头上,自己除了是庶出,到底哪里不如她了?
连带好容易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还这么久来第一次出门,便有幸能去真正的豪门做客赴宴的大好心情,也大打了折扣,差点儿都不想来了。万万没想到,靖南侯太夫人竟不是向傅将军妥协了,而是想当面让许夷光死心,别再抱那些个非分之想,才特地点名要她来的,这下看祖母还会不会再事事都捧着她顺着她,——可见老天爷,终究还是有
眼的!
许夷光连想都不用想,便能猜到许宓这会儿正想什么,懒得多看她,与许瑶光一道,很快便进了偏厅里。
就见偏厅里已经坐了好些姑娘小姐们了,镇国公府今日却没人来,许夷光因为颜曦的缘故,倒也认得好些个勋贵人家的小姐了,只都未及深交,她也没有与她们深交的心思。
是以不过与她们打过招呼,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低头吃起茶来。
许瑶光几个因为知道她兴致不高,何况除了今日的主人家傅姝姐妹,与旁人也不熟,遂也不多说,只静静的坐着,大家一起吃茶,间或低语两句罢了。
唯有许宓满心的兴奋,只觉眼睛都快要不够用了,方才自下了车一路走来,她已见识过靖南侯府与她素日去做客的人家都不一样的体面与排场了,没想到到了大厅里,更是越发的富贵奢华。
这会儿再看来做客的其他小姐们,无一不是描金堆绣,比之所谓读书人家的姑娘们,岂止耀眼了一丝半点,她要是能与她们成为好友,甚至……嫁给她们的兄弟,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求的!
许宓想着,心情越发的好了,心里也已在谋划着,要怎么才能与那些个小姐们搭上话儿,再成为好友了,许夷光都能与镇国公府的四小姐成为好友,她难道还会输给许夷光不成?
正想得出神,傅姝领着几位小姐进来了,与在座的众人介绍了一番,安排她们落了座后,傅姝便又出去了。
那几位小姐看来却像是本就认识交好的,一边吃茶,一边低声说起话儿来,自成一个圈子。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几个人都娇笑出了声来,其中一个还指着当中一位已经红了脸的小姐吃吃笑道:“……谁不知道大姑娘说不想嫁了,就跟老寿星说活够了一样,都是假话儿?何况还是
傅将军那样的男子,诸姐姐你若真不想嫁,我回头就与我娘说,我想嫁去,你可别后悔。”
话音未落,当中那位诸小姐已急道:“你怎么能这样……”
惹得其他几人都大笑起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计,又是恼又是笑的,脸也越发红了,却也不扭捏,仍是落落大方的。
这般动静离得远的人听不见,许家姐妹却离得近,自然该听到的都听到了,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这位诸小姐,怕是已让靖南侯太夫人相中,极有可能成为傅将军未来的妻子,再不济了,至少也是候选人之一吧?
方才听傅姝介绍,她好似是密云卫指挥使的女儿?
密云卫指挥使是三品,同样也是武将之家,且是实职肥差,与靖南侯府倒是真个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了,便是那位诸小姐,也明媚动人,爽朗大方,单论她这个人,配傅将军已不算辱没了。
可事涉自家姐妹,许瑶光几个哪还能旁观者清,又哪还能客观公正。
许流光因先低声说道:“果然武将人家就是口无遮拦,这样的话,也是能当众说的?怕是根本不认得‘矜持’两个字儿吧?”
许瑶光忙低斥她道:“五妹妹别说了!”
等许流光悻悻的不再说了后,方笑向许夷光道:“二妹妹,离开宴的时间怕是还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们叫个丫头,带了我们四处逛逛去?”
许夷光心里早不知是何滋味儿了。
诸小姐的确样样都比她强,靖南侯太夫人看得到,其他人看得到,傅御自然,也看得到,便是现在不后悔,将来呢……真是太难,太难了,难到她已经忍不住想要放弃了,怎么办?
所幸面上还能维持住笑容,道:“外面挺冷的,开宴怕也快了,我们还是别出去了吧,省得一冷一热的染上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她都这样说了,许瑶光几个还能怎么办,顾忌着此地不是说话之地,也不能解劝安慰她,只能继续默默的吃茶。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开宴时间。
对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许夷光却是食不知味,只是尽快回府见李氏去。
奈何宴席结束后,许老太太却让靖南侯太夫人拉着看戏去了,大太太与三太太也让靖南侯夫人和傅二夫人安排着,分头坐到了牌桌子上。
许夷光总不能撇下长辈们,自己先回府去,只能随着许瑶光几个一道,又回了花厅去,百无聊赖的看专为她们这些个来做客的小姐姑娘们搭台表演的杂耍。
看了一会儿杂耍,许夷光有些犯困了,心里也越发后悔今日真不该来……冷不防余光却发现,方才还坐在位子上的许宓竟不见了!
许夷光心里一紧。换了别的姐妹她不担心,许宓自来争强好胜,“上进心”比谁都强,她却不能不担心,谁知道她是干什么去了,一个不好,弄出什么丑事儿来,旁人才不会管闹出丑事儿的是许家的哪位姑娘,只会说许家的
姑娘都不好。
许夷光并不太在乎那些个虚名,可凭什么她要被许宓连累,她更不愿意让许瑶光几个被许宓所累,这几个姐妹,对她是真个都不差。
因忙轻扯了下旁边坐着的许瑶光的衣袖,不动声色的附耳道:“大姐姐,许宓不见了,她离开之前,有与谁说过她去哪里吗?”许瑶光正看杂耍看得兴起,她再是沉稳懂事,心里有事,到底年纪摆在那里,听得许夷光的话一怔,再往许宓的位子上一看,立时皱了眉头,同样不动声色的道:“她没与我说过,我先问问三妹妹五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