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又该如何忘记呢。
忘记,总是被认为得无比简单,或许会发生在不知不觉,但如此刻骨铭心的一段经历,只怕是很难忘却了。
孩子,你可以做到的,如果是你的话,一个人也可以活得下去,不要去为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悲伤,不要耿耿于怀,往前走,总有一天你再回头看,这一切远比你以为的更加容易。那个声音仿佛是从冥冥之中传来,不知说话的人是谁,但是能够感受到,他在此刻对于尹玉棠的关心。
尹玉棠觉得既亲切又悲伤,或许她应该记得这个在最后给予她安慰的人是谁,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在漫长的生命里,那仅仅一丝的因缘将宿命牵绊在了一起,只是很可惜因缘疏浅,简单的开始,简单的结束,也只是在彼此的生命留下一个简单的痕迹。
孩子,不要放弃,接你的人来了……
接,她的人吗?
尹玉棠还在半梦半醒的边缘,意识已经模糊了,可是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笑了。
接她的人来了,会是谁呢……
“……大小姐!”尹庄消瘦的身影寻来,在遍地陈尸之间不停的寻找着,这里的光线太昏暗了,他生怕错过了,只能一个一个的辨认。脸上堆满了焦急,连声音都显得苍老了许多。
“大小姐!你在哪儿啊!大小姐!”
到底在哪儿啊?
尹庄一路寻到了水塘边,一眼就看到了浮在水面上的尹玉棠,当时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立刻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大小姐!大小姐!”
他将尹玉棠从水里拖了出来,凑到她鼻息前仔细听着,尹玉棠气若游丝,已经十分虚弱了,尹庄看向周围,即便想要求助,可这里……
“没事的,没事的!大小姐,你不要怕……不要怕,尹庄来救你了,尹庄带你回去,我们回去……”尹庄小心翼翼的将她包裹起来,背在了背上,红着双眼叮嘱。
没事了,还活着……大小姐还活着……
……
“二哥。”
大战结束之后的第二天一早,青坞城收到陈子游的飞鸽传书,将京城里的情况粗略说了一下,可是唯独陈老二不在,宋老五好不容易在城楼上找到了他。
陈老二站在城上,眺望着远处,不知是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竟然连宋老五走到身后都没有发现。他目光悲切,百感交集。
“二哥,”宋老五又道了一声,才让陈老二回过神来,“你这是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竟难得连我过来都未曾察觉。”
城下,各家的下人正在收拾残局。
“唉。”陈老二轻叹一声,“你怎么来了。”
“方才收到了子游的消息,看来京城那边和咱们青坞城遇到的情况相似,比青坞城更甚。好在,都撑过去了。”宋老五说,“这一晚上,谁能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呢。青坞城在打,京城在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这些孩子自小就明白。”陈老二一语双关,“可有玉棠的消息了?”
宋老五哽咽了一下,摇了摇头,“……子游信上说,玉棠还是没回来,但是那位孙大人……也没有出现。所以我在想,除了京城和青坞城之外,是否还有一处,连我们也不知道的地方,同样是一场恶战。”
陈老二心事沉重,胸口的郁气难以舒展,“必是如此,否则以玉棠的性子,断不会不出面的。”
“只是玉棠……直到子游的送出消息之前,也不知下落,我是担心……”
凶多吉少四个字生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宋老五几次想说,却实在是悬着一颗心放不下。陈老二何尝不明白,若真是如他们猜测一般,玉棠恐怕……“那个孩子……”
“不过玉棠生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更何况今非昔比,她的能力有多强我们都是亲眼见着了的,未必就……”宋老五故意打断了陈老二的话,没让陈老二把那个大家都不想听到的答案说出来。
一个月之前,他还在难以接受尹玉棠的罗刹女身份,可是现在,他似乎也因此而暗暗庆幸,抱以一丝憧憬,希望拥有罗刹之力的尹玉棠能够凭此契机换得一丝生的希望。
“可正是因为她不同,便更不会轻易退下来,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出现呢。”陈老二没有他那么乐观,太熟悉玉棠的性子了,“直到现在我还在犹豫,当初答应了玉棠的娘亲,让玉棠顶替玉麟活下来,是不是错的。如果玉棠不必像玉麟一样,她可以简简单单的做一个尹家小姐,也就不会承担那么多的责任,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陈老二最后悔的,就是教会了尹玉棠那些本事,有的事情在无意间开了头,便已经预示了结局难以掌控,尹玉棠……
“但如果是这样,不就是青坞城和尹家的遗憾了吗。玉棠这孩子,从小出类拔萃,注定要有大作为的,如果仅仅是因为她生作女儿身,处处受限制,又如何有这个机会呢。”宋老五劝道,昨夜之前他也想不通,但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似乎他看开了。“二哥,别想了。如果玉棠还活着,她一定会回来的,也一定会让我们知道的,想太多无济于事。”
“你说得对。”陈老二同意他的话,只是……玉棠真的还回得来吗。
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消息,有消息也不一定是好消息,玉棠她……如果还活着,总是会让大家知道的吧。
只是惋惜她和郑钰,明明是一段天注定的姻缘,却平白多了这么多的坎坷。
……
京城在一场大战之后,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繁华,为了逃命而离开的人,也在事情平息之后慢慢的回到了城里。
大街小巷,看不出曾经这里发生过什么,每个人的生活都还在继续,那些沉重不堪的,习以为常的被人们选择了忽略。过来过往的人,依旧如寻常一般生活,看不出任何受到影响后的痕迹。
萧如意率领萧家军立下首功,受到封赏,继承了她父亲的将军之位,成了萧家军历代之中第一位女将。
胡林公主被发现倒在此前修建一半出事的道观之中,被送回了公主府。
依照约定,尹玉棠成功阻止了孙云生,少帝并未在此事上追究下去,以驸马的名义为孙云生安置了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