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城里人尽皆知,段老爷疯了。
段家的人第二天一大早,遍寻段府也不见了段老爷的影子,直到有人提出管家才带人在偏院老宅子里找到了段老爷。他哆哆嗦嗦的躲在卧房的角落里,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在深夜一个人穿过那层层铁链紧锁的大门,进入到这老宅子里的。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有罪,我有罪......”段老爷自从被找到以后,便疯疯癫癫的,喋喋不休重复着同样的话。
“老爷,您没有,没事了。”管家以为段老爷是吓破了胆子,还在不停的安慰他。
谁知,段老爷莫名被打断,急了,抄起旁边的花瓶就给了管家一下子,趁机跑出来段府的大街上,拉住人就说,“是我,是我杀死何家小姐的,是我!我先把她掐死,再把她丢进井里,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看到!是大公子让我这么做的!是大公子让我这么做的!......”
管家满头是血的追出来,拼了老命想要把段老爷带回去。
“是我杀了何家的小姐的,是我!她要我说出来,她要我说出来,要不然,要不然她会一直缠着我的!她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我的......”段老爷疯狂的睁开管家,冲到围观的人群面前,“是我杀死何家小姐的,是我亲手杀死她的......”
尹玉麟站在大门里,轻叹了口气。
秀姨娘的神情反而平淡了许多。
“尹公子,尹公子!”管家把段老爷交给下人,三四个年轻力壮的人拉不住一个疯癫的段老爷,管家捂着头上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跑回来向尹玉麟求助。“尹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老爷怎么会疯了呢?”
“恐怕正如他所说的吧。”尹玉麟偏过头瞧了瞧秀姨娘,与管家道,“段老爷心中有愧,自知对不起何家小姐,所以顶不住压力,疯了吧。”
“那......”管家双手一摊,“那老爷怎么好好的跑到了偏院老宅子去呢。”
“有一种病叫做癔症,人在心里受到强大压力的同时,会对自己的行为造成无意识的暗示,如果真的像段老爷所说,是他掐死了何家小姐,然后把尸体丢进井里,夜半梦游跑去老宅子,也是很正常的。”尹玉麟如是解释。
“癔症,梦游?”管家似乎信了,“这么说,真是老爷把小姐给......可是两年前出事的时候,我们打捞过井里,已经把小姐的尸体打捞出来好生安葬了。”
“再派人重新打捞一下吧,是否井里还遗落了什么。”秀姨娘开口说道,还是那么温柔大方。“或许是有些东西落下了,两年来府里才会没个清净。尹公子,你说呢?”
尹玉麟稍稍一怔,随后对满是疑虑望着他的管家点了点头。
管家只得让人把枯井再好好查一遍。
却在井底找到一枚发簪。
秀姨娘握着那枚发簪,认出那是何家小姐大婚之日所戴的。
枯井里大白天传出怪声,井里的人刚爬上来,井水就从井底涌了上来,干涸两年的枯井又有水了。似乎所有的怪事都因此发簪的发现而结束了......
段老爷疯了,所以秀姨娘代替段老爷决定开棺,将发簪与何家小姐的尸骨一同安葬。
何家大公子不得不露面,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秀姨娘将发簪放入何家小姐的棺椁之中。
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当晚回去何家的大公子忽然染了风寒,没熬过三日,便在病痛折磨中死了。
此时,距离何家小姐遇害沉尸井中。刚刚满两年。
陈子游在何家醒来的时候,段家大宅里,秀姨娘已经失踪了。
“果然是她。”陈子游在听过所有事情的经过后,无奈的说,“当日我昏厥过去之前,曾在井水的倒影之中,看到了她的样子,纵然有些防备,可还是没能制服她。”
“但她并不是恶的,否则多日来,她对你我都有的是机会下手。”尹玉麟说,其实秀姨娘一直在领着他们查清楚何家小姐遇害的真相。
返回青坞城的路上,在山里那条溪流旁,尹玉麟从冰冷的水底捞出一只小狐狸的尸体,在山里将她安葬了。
这世上的一切原本有情。
小狐狸曾在这山里修行多年,有一天遇上了一个迷路的少年。
它很喜欢那个有意思的人,所以变成了一个美貌的姑娘,跟着他下了山。
少年的父母不同意他娶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少年放弃了跟随他离开家的小狐狸,和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成婚了。
小狐狸很难过,它去找少年,少年的妻子命人把它绑了起来,带回山里沉入水底。
小狐狸死了。
可它并没有离开,它怨恨极了,回到少年的身边。最终,少年疯了,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自尽了。小狐狸的尸体沉在冰冷的溪水之中,日复一日,难以离去。
它开始报复,报复所有像那少年和少年妻子一样的人。最后一次,它差点拆散了宋家的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可惜,它被人发现了,关在柴房里,又冷又饿,它跑了出来。
遇见了何凤华。
那个女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小狐狸心想。
冬日山间的溪水结冰,小狐狸的尸体被冻在水底,它的魂魄受到影响特别虚弱。
看起来好像生病了一样。
几次挣扎着睁开眼睛,何凤华都守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
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被害死了。
却是何家庶出的女儿,大公子深知分家之日定要按照父亲留下的嘱托,将一半分给何凤华,所以在酒肆中偶遇段家老爷,便想出了这样一招。做主让何凤华与段老爷成婚,新婚之夜,段老爷故意惹怒她,为的就是有理由布置她自杀。
后半夜,先把她掐死,再背到井旁丢了下去。
小狐狸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救不了她......
秀姨娘失踪前,曾经问过尹玉麟,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因为老宅子里闹鬼的时间,还是何家大公子提醒了我,他说,初一十五这两个日子对何家着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何家小姐的生母早早过世,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何家小姐都会供奉、祭拜她的母亲。你跟着何家小姐一年多,见过她是如何祭拜先人的,而在段府会祭拜何家小姐的人,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