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宋家的事,都处理完了?”太夫人撑着额头,斜靠在塌边,看起来很是疲惫。今日宋夫人下葬,她虽然没有亲自前往,却也听闻了不少风言风语,至于宋宇臣是如何告诉大家的,真相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是。”尹玉麟刚从宋家回来,宋夫人下葬他们一众晚辈都到了,宇臣竭力佯装镇定,婉姨的骨灰被放在宋夫人的棺椁里一并下葬,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再揭开了。
婉姨认出了尹玉麟,却没有瞧出当年流落在外被她父亲救起的李氏。错付了一段简单而纯粹的萌动,孰料未至十载,命运的一场轮回,将两个人再次牵引到了一起,一个宋家五叔的正妻,一个是偷偷藏起来的妾室,上天的安排多么可笑。
“想不到这个宋夫人竟然也是那样的人。”太夫人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对于宋家,她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的。那宋老五就不是个争气上进的人,当初这宋夫人也是多好一个人,他不懂珍惜在外面胡搞乱搞,还跟那青楼出身的妾室生下了孩子。“本来还同情她恪守妇道,将妾室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儿子一力抚养长大,没想到,她竟也是旁门左道之流......”
一句旁门左道,意外刺痛了尹玉麟心里最柔软的一处。
“如今宋家俨然成了这青坞城里的大笑话,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需得记住他宋家的教训,以此为戒,莫要连累尹家也被人耻笑。”太夫人继续教训说。
低着头的尹玉麟,眼神渐渐变得复杂。以此为戒,连累尹家......太夫人的话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利刃,伤得他千疮百孔,一颗心被活生生捅了好几刀,零碎而狼狈。他小心收拾好满心的失落,对于太夫人的教诲只能低头应下。
或许,在常人眼中,已经继承了尹家的尹玉麟大可以站出来反驳太夫人。可这样的事,他应该不会再做了,何尝没有试着解释过,可若能说动太夫人,他又会一直小心翼翼地。
“这几日,听说你们一直都在为郑家大宅修复的事忙碌。如何了?”
是尹玉麟的默不作声,才让太夫人打消了心里的担忧,转而问起郑家大宅的事。
“大宅整体已经修复完毕,今日,禹策和子游兄也找了工匠把花园重新打理,水塘重新砌过。只剩家具器物的修缮,这个恐怕会耽误些时候。”尹玉麟从容镇定地回答说。
“嗯,那就好。”太夫人倒是对修复的进度还算满意,不至于挑出来刺。“郑家大宅修复,你多操着些心,这钱财器物理应是我们尹家拿大头,钰儿正是用钱的时候,你记得知会尹庄,提前送去,别让他为难。若玉棠还活着,郑钰也算是你的妹夫。”
“玉麟明白,前些时候已经让尹伯送去了三万两,估摸着还差一些,等到大宅修复完毕,依着子游兄的意思,是宴请一番,让大家知道郑钰回来了。明日我再遣尹伯收拾一下账面上的银子,再送去一些。”尹玉麟盘算着这会儿尹家账面上的钱,这时值严冬,又将至年关,账面上的钱恐怕不活泛了,他还需要再想想办法。
“好,你看着办吧,郑钰的事也就是我们尹家的事,万不可过于小气让他失了面子。”太夫人说道。
“是,玉麟明白。”尹玉麟松了口气,瞧见太夫人又在揉额角了,便知这是暗示他可以退下了。
正欲离去,又听闻太夫人说了句。“昨日子游还来过。”
尹玉麟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陈子游来是做什么的。不好回话,就站定在那里没有动弹。
“子游倒是问过我,怎么看金枝。”太夫人当然清楚陈子游的用意,只是陈子游一个晚辈亲自找上了她,话自然不好说得太明显,但这也足够让她明白的了,“我瞧着,金枝甚好,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把婚事定一下了。”
“祖母,玉麟......玉麟只是......”
没想到,太夫人这一次竟然跳过了询问他的看法,直接有意做主为他们定下婚事。
“怎么,你不喜欢金枝吗?”太夫人问道。
“不是不喜欢,只是,玉麟和金枝自小一起长大,只将金枝当做自己的妹妹,并无二心。”尹玉麟的额头沁出汗珠,他心里乱得厉害,一心想着该如何化解眼前这一场困境。
“既然如此,那就先定下来。金枝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为了等你,错过了许多好人家,你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把这门婚事定下,成婚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不能伤了尹家和陈家的感情。”太夫人这次俨然已经打定主意,而不是和尹玉麟商量了。“选个日子,请人把聘书送到陈家吧,合一下你们的八字,先行文定之礼。”
“祖母......”尹玉麟想要挽回些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太夫人却一丁点迂回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行了,你出去吧。我累了......”
“祖母!”尹玉麟追上前想要解释,太夫人却已经被婢人扶着起身向卧房走去了。
尹玉麟皱着眉头愣在原地尚久,一直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没想到......陈子游竟趁他忙着宋家夫人的后事,私自找来了尹家,和太夫人提起此事。太夫人固然是偏向于金枝的,无论家世品貌,金枝与他都再合适不过,只是......除了他掩藏多年的那个秘密。陈子游怎么会就那么着急想要把这件事定下来呢,难道是金枝的意思吗?
......
“哥,你真的和太夫人说了?”
金枝听到府里下人们的消息,说是陈子游去找过太夫人了,便急匆匆地跑来向他证实,
推门就进,陈子游正坐在桌前品着清茶,被金枝这么一打扰兴致都没了,“你这丫头,年纪不小了,也快要嫁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慌里慌张的。到时候嫁去了尹家,如何服众?”
“哥,”金枝乐得当下便合不拢嘴,凑到陈子游跟前坐下,“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和太夫人说了我与玉麟哥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