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尹玉麟反复回忆着与赵兄相识的那一日,想试着看看能不能想起更多线索,或许是一个细节,或许是一句话,哪怕是丝毫线索他都不愿意放弃。赵兄虽然只是一个差头,但是他无论做事还是做人都恪守本分,这样一个人不该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尹玉麟和他也不过短短的一面之缘,但早已认定,赵兄是他想要真心结交的挚友。挚友如今惨死,说什么他也要把凶手找出来,绳之以法。
忽而,尹玉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顾不得许多,打开门便要去寻郑钰,也许郑钰还记得昨晚的一些事情......可是,尹玉麟却还没来得及去到郑钰房外,就已经见到郑钰自己从房里溜了出来,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么晚了,他还要出去吗。”尹玉麟心生疑惑。
禹策本就住在隔壁,像是闻声而来,开了门,看到尹玉麟站在门前。“玉麟?”
尹玉麟稍微一怔,禹策寻着他的目光向郑钰的房间看去,便已了然。“怎么,郑钰出去了?”
“嗯,我适才想起一些事情,正要去寻郑钰商量,却不想......”可是,都这么晚了,郑钰好像特别留意了才会溜出去的,反而引起尹玉麟的怀疑。
他去了哪里?
这偌大的京城,他还能去哪儿呢?他在这京城,难道还有熟识之人吗?
莫非,是江太尉?
郑钰的确曾经受到江太尉的照拂,也一度误信江太尉,但是后来,他说......
“看样子你也知道了,”禹策太熟悉尹玉麟的心思了,就算他想要视而不见,可现在尹玉麟已经毫无察觉泄露了太多情绪,“郑钰和江太尉的关系。”
“禹策,你怎么会......”
禹策怎么会知道呢?
禹策将房门大开,请尹玉麟到房里小坐,抬手倒了杯茶水给他。“郑钰回去寻你的时候,留了书信给子游,信上只有寥寥几字,却已经将他与江太尉之间的关系表明了。”
“郑钰不是坏人,他只是幼时受到江太尉的照拂,信了江太尉的话,可是到了青坞城之后......”尹玉麟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替他辩解更多。
却换来禹策的淡然一笑。
“玉麟,你不必担心。郑钰在青坞城如何,大家看得都很清楚。”
尹玉麟也明白,自己的解释过于多余了。
“不过,你刚刚说你想到了什么?”禹策问。
“噢,是。”出神的尹玉麟,一下子回到正事上来,再无闲心去多想,郑钰从这里溜出去之后到底是去见谁了。“我想起昨夜我们护送赵兄等人到客店投宿,赵兄很是认真,几遍检查确认无误才又安排了人分时间看守。只是在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那几个琉球人的态度很奇怪,其中一个......好像一直在远远地看着我们,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不过,或许是我看错了,或许是他真的想说什么,可惜当时人太多了,着实不方便,他才没有说的。”
“你是想去和郑钰确认,他是否有同样的感觉吧。”禹策犹豫着,“玉麟,这么说的话,你认为那几个被杀的琉球人有可疑?”
尹玉麟眉眼微垂,仔细回忆着昨天的事情。“不是,我是觉得,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因为在路上的时候,赵兄提起,我们便如实相告是从青坞城来的,琉球人应该是听到了,所以才会犹豫着要不要和我们说什么。但是赵兄,却没有这样的反应,赵兄很坦然,虽有些许感慨,但不像隐瞒了什么的样子。而他们和琉球人的交流甚少,我在想,会不会是......负责护送贡品的琉球人反而比赵兄他们知道更多呢。”
“琉球人此次奉命运送贡品,如果贡品不能如约送到京城,他们本身也要承担不小的责任。可以说,琉球人和大榷人在护送贡品的事情上,各有各的使命责任。”禹策身着素衣常服,松垮了些,倒显得十分随意不羁了,长长的发带垂下,映着烛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一次的事情上,很有可能,琉球人受到的命令和赵兄他们受到的命令是不同的?”
看样子,禹策和尹玉麟似是想到一起去了。
“假如,你所说的这位赵兄,根本不知道内情,只是负责将吩咐下来交由他护送的贡品送回京城。那么琉球人理应更加清楚,分批的贡品之中,各自藏了什么东西,只是......为什么他们会想要告诉你呢?”禹策沉思着,“除非,琉球人早已知道,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琉球人知道自己护送的是什么,和赵良所知不同,琉球人在得到护送贡品入京的使命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而这个目的,未必是琉球国的王下达的指令,他们知道,最终贡品一定会丢失,而愧对于自己的王,更会因此丢了性命......这就说的过去了!
“那会是什么样的命令呢。”尹玉麟心头,如聚阴霾而不散,隐隐的担忧似乎在一点点的印证,一点点的......成为现实。
“其实,你早已经察觉了。”禹策看他漫不经心的喝尽了杯中的茶水,便又不着痕迹的握起茶壶,在他的杯中续上茶水。
早已,察觉?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尹玉麟无奈苦笑,好像根本没有发现禹策为他续了茶水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小酌、沉思,他的心思,似乎早在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禹策发现了。而禹策并未戳穿他,却也只是顺着他的思路一点点引导,一点点的......“有时候,我还是真的怕你的眼睛。”
“怎么,怕我看出来什么会让你暴露的吗?”禹策突然说着,拿起自己面前的水杯轻饮。
倒是把尹玉麟吓得一怔。“为何这么说呢?”
“没事,只是觉得好奇,你说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便是有一件事不解,”禹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认真了,“玉麟,在你心里,如果有一个秘密被我察觉的话,你认为我会是威胁你的人,还是保护你的人呢?”
秘密?“这还用说吗?”
尹玉麟当然相信,禹策是会保护他的了。只是,如果他这个秘密......他却是不希望禹策知道的。
他的种种神情,禹策分明看在眼里,不免黯然神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