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生当然明白，尹玉棠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他故作慎重，深思良久，神色郁结，像是不好开口似的，“我虽没有亲眼看到过，却也听我父母后来说过，瑄瑄幼时，便与同龄人不怎合群，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待着，难免显得孤单一些。他们还很是担心，瑄瑄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使得她自小性情与常人不同，可是我并没有在意，我以为，瑄瑄较之常人，更加成熟稳重一些，偶尔是有些天马行空的所想所为，但这正是她和寻常人的区别。似乎是因为她比寻常人多了些见识，知道这世上存在一些人力所未能探知的一切，故而，才会想到许许多多的可能......而她的同龄人，大多还是受父母保护的孩子，自然无法跟上她的想象，难以容纳。”
依照他所说，瑄瑄生来或许有一点点的不一样，至少，瑄瑄是知道这世上存在另外一些东西的。正是因为她知道，所以她超脱于常人的想象，她才会因为自己的“知道”而有天马行空的幻想，这些，寻常的同龄人是不知道的。所以在同龄人之间，瑄瑄就显得特别，这份特别本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她是瑄瑄，她是孙云生和芸儿的女儿。
“那您觉得，除了想象之外，我母亲和寻常人之间是不是有切实的不同？”尹玉棠直接了当的问出了她的疑惑。
瑄瑄到底，是不是人。
这或许直接关系着尹玉棠的身份。
如果瑄瑄......不是普通人的话，那么她在尹玉棠成为罗刹女的这条路上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尹玉棠自己......又到底算是什么。
“孩子......你母亲她......”孙云生看起来像是在克制，极力的克制自己，“......不管她究竟是什么，但她都是你的母亲，你要知道，她绝不会害你的。”
这么说，等同于默认了尹玉棠之前的猜测，关于瑄瑄到底是人还是妖的猜测。
孙云生一直吞吞吐吐，没有给出最明确最直接的回答，似乎一直都是尹玉棠猜测，然后从他的反应里得到暗示，去证实她自己的想法，而孙云生......则更像是在误导着尹玉棠走向一个错得离谱的可能。
关于母亲到底是不是寻常人，其实比起向孙云生求证，如果直接向陈老二求证，可能获得的答案更加准确一些，不过当前......尹玉棠忽而闭起双眸，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还有迷失。现在无论她向孙云生提出什么样的问题，最终都会将自己困死在了这个问题里，是在给自己设圈套。而她所信任的人，却都不在身边，无法再继续成为她的依靠，她对于将来的迷茫使得她考虑问题的时候没了退路。
意识到自己逐渐陷入了孙云生的困境之中，她试图挣脱......身体里觉醒的力量，竟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她不仅要和孙云生斗智斗勇，还要和自己心里潜藏的魔鬼斗下去，那阴暗的一面，随时随地都在困扰着她，百般情绪是她从前不曾体会过的，自负、悲伤、绝望如同巨狼一般一遍一遍翻涌，不出片刻，她就已经筋疲力竭，趁着酒劲，面色很不好。
......
城门口不知被谁吊了个灯笼。
在黎明之际，打更的老王头路过瞧见了，远远就看见那灯笼薄若蝉翼，透着火光，清楚至极。那灯笼的纹理分外清晰，像极了少女的肌肤......
老王头揉了揉眼睛，走了过去，想看看是谁把这么好的灯笼吊在了这儿。
风一吹，那灯笼转了过来，老王头定睛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鬼！鬼啊！！！”
天色将亮，瑞阳王便已经乘着车来到了城门口，周围已经被侍卫包围起来，不过这里是出城的要道，耽搁一会儿，便围了一群人，都是听说了人皮灯笼的事前来凑个热闹。
瑞阳王很头疼，京城许多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王爷。”陈子游听人说瑞阳王到了，便起身去迎瑞阳王。
“陈公子，这是怎么回事？”瑞阳王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
“听闻是夜里打更的老王头路过这里，看到这一盏灯笼，上前查看，却看到这灯笼上映出的人皮样子，当场吓昏了过去。是城门巡逻的守卫遇到，才立刻将老王头送去看了大夫。”陈子游大半夜还在睡着，是公主府的管事老赵急匆匆前来寻他，他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孙大人呢？”瑞阳王四周围看了一眼，并未看到孙云生的影子，故而奇怪。
陈子游唏嘘作答，“老王头......惊吓过度，方才传来消息，已经过世了。孙大人前去安抚他的家人，帮忙料理后世。”
“这真是......”瑞阳王不禁长叹，竟活活吓死了人。他走上前去，站定在灯笼旁，远远看着，“这就是那人皮灯笼？”
“是。”陈子游初见这灯笼的时候，心里的惊吓也不见得比老王头好到哪儿去。“郑钰寻着气息去找了，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如果能够寻到放置这灯笼的人，或许......”
“陈公子，你怎么看？”
瑞阳王问。
他不想知道那些，只想知道依据现在的情况所能得到的一切线索。陈子游在这方面了解甚多，而且熟知医术，这人皮灯笼......
“臣以为，”陈子游迟疑一下，望了眼那灯笼，心底的一阵寒意油然而生。“这灯笼所用的人皮，与昨日发现的被扒皮的女尸，是同一个人。凶手杀人扒皮，手段极其残忍，而且，它并不陌生，能够把人皮如此完整的整张扒下，看不出任何破绽，也许这不是它第一次这么做了。”
不是第一次。
“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一次，它应该还做过同样的事情？”瑞阳王心下的感觉不妙，若当真如陈子游所说，不知这凶手背后还藏了多少件命案。而且这一次，它更像是在挑衅，在皇家建成一半的道观里杀人扒皮，做成灯笼又悬挂于城门，难道它这是......“陈公子，你认为抓到它的机会有多大？”
能够尽早解决这件事当然最好，在引起百姓的恐慌之前，尽快将其抓住，否则，一旦引起恐慌，势必造成极大的影响。
“臣定当尽力。”
“光尽力没用。”瑞阳王目光锐利，这不是尽力就能够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