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受罗刹之力的影响,心性曾一时被控制,在混沌蛮荒大开杀戒,虽然阻止了孙大人的妖兵进入人间,但也受伤颇重,险些魂断蛮荒。尹伯是看着我长大的家中长辈,他不顾一切的血祭,开启了另一个通往蛮荒的大门,将我的肉身从那里带了出来。却也因此,导致开启通道的村庄一直发生异状,那夜血月之惨状不断的与村庄现实重合……”
尹玉棠一边往火堆里添着干柴,一边漫不经心的把外面的事情告诉了妖神。
妖神听得很耐心,在尹玉棠话音落了以后,妖神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或许是根本没有想到,在几千年以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血祭幽冥,才能让他自身拥有出入混沌的能力,可他的修为并不精深,因此才会捅出这么大的麻烦。你的经历也是颇为复杂,不知你怎么想?”
“事因我起,尹伯又是我尹家的人,此事必须我来了结,只是……我对于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还不能完全控制,每次我驱使罗刹之力的时候,都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轻者只是动摇情绪,而重则会受心魔所困,我没办法一个人克服这些障碍。”尹玉棠在妖神面前直言自己的弱点,她虽有一身的本事,可这些本事若不能为自己所用,便是一副空壳子。
她知道该如何用罗刹之力扭转乾坤,但又担心,改变血月倒影,消耗的灵力太大,她会被罗刹之力影响了她的心境,一旦控制不住,她就会是真正威胁这一切的元凶。
“为什么你无法克服,你的心魔是什么。”妖神问。
“恐惧。”难以消失的恐惧。
“因为什么。”妖神问。“你如今的一身修为,我在你这个年纪想都不敢想,你的修为要想通天地,指日可待。还有什么好恐惧的。”
“起初,是幼时的经历,后来,一点点的小事累积得多了,我也无法控制了。”尹玉棠的心魔是从她幼时那一场大火开始的,因为她想做好事,却连累了自己的至亲,尹家一家的劫数可以说都是因为她无知的善引起的,身怀绝世修为而不自知,本身就是诱惑和威胁,悬在善恶之间,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器。
“玉棠,你是善,还是恶。”妖神撑着受伤的身子坐了起来,他们之间如同亲父女一般毫无顾及地谈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居然是他女儿的转世,他看着尹玉棠的样子,心里的感慨良多,那种细密的感觉一点点浸透出来,是一个父亲对于他迷茫的小女儿的关怀。
“我不知道……”尹玉棠说,“虽心向善,但所为却似有非善。”
“心向善,所以你感受到的才有非善和恶,因为你知道什么是善。这是你的优点,却也成了你的限制,你把自己拘禁在一个自以为的圈子里,封闭着一切。就像你在混沌蛮荒里的经历一样,你可有想过,那个孩子为什么要给你那只角吗?”妖神语重心长的劝说,火光映在漆黑的眸子里,似在灵活悦动。
尹玉棠迟疑,却还是回答说,“勇气……”
“没错,勇气。可你以为,勇气只是你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所用的吗?不管对手多么强大,都一股脑儿的往上冲,这是勇气?不,这不是勇气,真正的勇气,是你面对自己的时候,你能不能接受现在这样的自己,我相信所有的坎坷都是有缘由的,如果要担负起更大的责任,那么你要先证实给所有人看看,你有这个能力。也要证实给你自己看看,你能够做得比想象中的更好。”
他的话,似乎给了她极大的鼓励。
“我想,我知道玄武为什么要耗尽残魂,也要把你送到这里来了。”妖神望着这个年轻的女孩,豁然大笑,他甚是欣慰。
“……”尹玉棠的心头一阵酸楚。
“玉棠,我不后悔。我想,你母亲也不会后悔,我们都不会后悔,所有的一切,顺应心的感受,既然是对的,那么就是对的。”妖神长叹,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短暂罢了。“你知道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支持你的全部决定,但你心里并不相信。你不相信你自己,你害怕你会伤害他们,或者让他们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那你就问问你自己,你真的尽力了吗?拼尽全力,去保护他们。你远可以成为比我更了不起的家伙,而你的心魔,是你……是你自己不敢去面对你当年的失误,你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即使你装作完好,但你封闭了你自己的心,所有的安好都是你装出来的样子,你不是没关系,在你心里,这一块仍然是一处禁区,你知道,那里疼,所以你避开,成了习惯,但是每每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却畏手畏脚,害怕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同了,你选择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就意味着你不止要担负你朋友的一切,更要担负一族的一切。你是罗刹女,生而优秀,注定不凡,只有直面疮疤,你才能知道你最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否则,你的伤口在你的记忆里永远不会愈合。”
……
薛锦云来送吃的和药,村子里的人还是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对于尹玉棠的失踪,他们只当成是她又离开了。
妖神的伤恢复了许多,毕竟有尹玉棠帮他运功,功力精进了不少,所以趁着午后,到山间溪流里去洗澡。薛锦云陪尹玉棠在山洞外坐着,眺望村子的方向……
“真的不会后悔吗?”尹玉棠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什么?”薛锦云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我是问,以后如果有一天,你现在的选择会为你带来不幸,你会后悔吗?”尹玉棠曾经想过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如果这世间没有了妖神和薛锦云的相爱,或许就不会有罗刹女的存在了,原本只是存在于传说预言里的罗刹女,因为一场“错误”的姻缘而生于世间,亦是许多折磨的开始。
“玉棠你会因为知道结果不好,而放弃去接受一个你觉得是对的过程吗?”薛锦云笑起来的样子,映着阳光正暖,刻在她心上。
“我……”尹玉棠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