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公子?”弥项看到禹桀的时候,似是下意识望向禹桀身后,尴尬地笑了一声,“怎么,您一个人?”
“小春那孩子,对什么都新鲜,这不,跑出去玩儿了。”禹桀也是习惯了,坦然一笑,豁然开朗。
“你们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弥项由衷感叹着,“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我们几个打小一起长大,小春是我们中间年纪最小的。”禹桀道,“其实弥兄对自己的堂妹常夫人也很好,常家买下大宅后出了这样的事,要是旁人,早就能躲就躲了。可弥兄非但没有躲,还搬到了常家来照顾常老板和常夫人,这份胸怀令人佩服。”
弥项笑着摆手,“禹公子过奖了,弥某所做之事,和几位公子真的无法相提并论。弥某一介书生,不像几位公子孔武有力,可仗义而为。堂妹和叔母都是很好的人,微时也曾照料弥某和弥某的娘亲,可惜府上怪事频出,弥某却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会是什么都做不了呢,常老板状态不佳,常夫人既要照顾三个孩子,又要打点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定然分身乏术,心力交瘁。弥兄能够在这时候搬来相助,对常夫人来说,也是有了主心骨,不至于被迫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身上。”
“谁都会遇到这样的时候,六神无主,需要帮助。其实弥某真的没做什么,只是堂妹恳求......很让人心疼,从前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一下子要担负起三个孩子的母亲,撑起一个家,照料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丈夫。”弥项说到动容处,似有陷入回忆的挣扎,“所以我才会答应她来帮忙的。”
禹桀似是似非地点点头,却在留意着弥项那微妙的情绪变化。“弥兄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实在很难让人想象,竟然只是一个衙门的文书。”
一句话,很尖锐地刺痛到了弥项心里的伤痛处。弥项咬了咬牙,眼神黯淡,脸上的肌肉都在不自然抖动着。
他在自卑?禹桀发现。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弥项解释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村里有个老秀才,我跟着他学认字,才学得些本事。夜安城县衙原来的老文书是我娘的表舅,临退休了推荐我来做事。太守大人见我可怜,便让我留下来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四年前来的夜安城。”禹桀轻叹,多少也会对他有些同情。
“是。”弥项说。
“一直都在衙门做事,住在衙门吗?四年前的话,常夫人的长女都已经三岁了,你又是弥家的独子,怎么会一直没有成婚呢。”禹桀和他很随意地聊起一些私事。
“禹公子不也没成婚呢吗。”弥项很警惕,听不出来防备,可是话一转就转了回来,没有留下一丝一毫不自然的痕迹,“我如今这种条件,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呢。”
“话不能这么说,也许就有一些不看重外在条件,单纯欣赏你这个人的姑娘呢。”禹桀不好再问下去,就此打住了话茬。“别灰心,感情这种事谁也不好说。”
但分明看得出来,弥项在听到禹桀这本来最无意的一句话时,反应突然间变得很不自然。
禹桀暗中把弥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思索起来。
......
“禹桀。”狄望春赶了回来,天色都已经漆黑。
禹桀也没睡,坐在一旁想着事情,听到声音起身迎了过来,“怎么样?”
“我狄望春出马,怎么可能无功而返呢。”狄望春就算是在这夜安城,也照样是个四通八达,能获取消息的人。他从日落出门到了这儿才回来,可是累坏了,抱起水壶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番牛饮之后才说起他在城里打听的消息,“这弥项好像真的没问题,城里的人都说他是个好人,热心助人,正义正直,开朗,还有说什么......他做事情很认真很努力,太守大人对他的期望很高,他不贪财不贪色,几乎没怎么去过花街柳巷,是个难得的大好青年......反正啊,都是夸他的,夸得我都怀疑了,这世上怎么会真的有一个如同柳下惠再世的好男人的。”
禹桀浅笑,对于狄望春的困惑,其实在他和弥项聊过之后就已经预料到了。“除了这些呢?”
“除了这些?禹桀,连你也觉得这个弥项真的没问题是吗?”狄望春更加困顿。
“小春,你为什么认定这弥项与这府里发生的种种怪异有关呢?”禹桀反而觉得,弥项的疑点不大,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大抵如此,而且既然狄望春的“小道消息”都证实了,那说明弥项这个人是真的表里如一,热心善良。
只是禹桀不明白,狄望春为何一直觉得这个弥项有问题。
“你不觉得这个人好的,有点过头了吗?”狄望春对弥项,有一种特殊的执念,从他看到弥项的第一眼开始,或者说,是从他知道有弥项这个人开始,他对于弥项的存在就一直抱有怀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你想想看,弥项他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四年前来到这夜安城做文书,真这么好,又正直,又热心,又善良,还做事认真......至于一把年纪连个妻子都娶不上吗?而且他一直都住在衙门里,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弥项的出身不高,他是穷人家少数能够自己走到这个位置上来的。我听说,他家里好像很穷,是跟着村子里的老秀才学了认字,然后推荐他继任文书工作的人是衙门里上一任老文书,这个人是他母亲的表舅,因为年迈退休,才举荐了他来到夜安城做文书的。可能,是不忘本吧。”禹桀对于弥项的态度,有一些些疑惑,可是总体上觉得这个人还不错。
“不忘本?”狄望春不信,“不会吧,这好容易从一个穷地方上来,有机会到太守面前做事的,这对他来说,可是难得的发达机会了。”
“小春,那你认为发生在常家的事,和这个弥大人有关对吗?”禹桀倒是愿意听听看狄望春的想法。
“不只是常家,我觉得,这个弥项说不定和两年前发生在这个府里的凶杀案也有关系......”
“谁!”禹桀突然感觉到,窗外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立刻制止狄望春,虽然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