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宇臣停在山上,仔仔细细寻了个几遍,他面露疲态,呼吸声也重了一些。
这已经是这附近最后一座山了,前面就是大江,由东向西宽约百米,彻底阻断了青坞城往外的路。那少年断不可能是翻山越江而来,所以脚下这座山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他们到底住在哪儿。
就连他骑马赶到这儿,都花上了两个多时辰,如果少年典当阴阳扣当日,是从这里出发,一大早赶到青坞城,等胡家当铺开了门就前去典当,那么从前一夜大家入睡开始,他就应该已经出发了。此地人迹罕至,会有人搬到这荒山野岭来住的吗?
他心里愈发生疑。
如果真如那少年所说的,他是因为他娘亲病得厉害,才连夜前往青坞城典当那一半阴阳扣的话。想必是前一天夜里刚刚安顿好他病重的娘亲睡下,便立刻动身走向青坞城。
只是......一个少年,一个病重的妇人,他们为何要住在这荒山野岭远离人烟之地呢,妇人病重,显然此地极其不利于她。他们又是从哪儿得到了那一半阴阳扣?还有一半到底在哪儿......
宋宇臣展开自己叠起的手绘,上面这一半阴阳扣似乎是阴向,这么说,这阴一半的阴阳扣在少年和他病重的母亲手里,另一半阳的,就应该是......皱起眉头,他渐渐断定,胡家当铺的惨案和少年有关。
如果少年早就知道这阴阳扣能够为活人带来什么样的灾难,还将一半阴阳扣故意典当给胡老六,那他就是已经盯上了胡老六吗。
宋宇臣在山里又寻了两圈,但始终都没见到可以住人的地方,正要离开......突然就停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座坟。
一座坟,孤零零地坐落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四周不像是有人时常往来祭拜的样子,但坟上没有枯草,到处都收拾得很整洁。这一点引起了宋宇臣的怀疑......
坟,该不会有人住在这里面吧。
他握紧手中的曜虹剑,走进那座无主孤坟。没有墓碑,只是插了根树枝,无法辨认这座坟里到底埋了什么人。只是在坟头的后面,宋宇臣发现了一个洞,很小......大概只有野猫野狗能够钻进去那么大。
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钻得进去的。
证实了这一点,宋宇臣才松了口气,起身离去之前,仍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那座孤坟。怎么会......
......
“玉麟,你还记不记得,那阵邪风在房里刮起来的时候,有一股味道。”陈子游提起一件事,他一直觉得困惑。
“没错。”尹玉麟当时也闻到了,“是一种又腥又臭,泥土的味道。”
说哇,他转过头看向郑钰。郑钰素来对味道十分敏感,也许能够为他们解开这一次的谜团提供一些不一样的线索。
“死人。”郑钰说。
四下一片寂静,都被郑钰的话惊住了。
“房间里,有死人的味道。”郑钰双眸十分坚定。
“有死人的味道?难道,是鬼魂作祟?”尹玉麟迟疑。
“不只是当时,”郑钰只有在想尽办法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时,才会露出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有风的时候,最重,后来,还有......”
“这是什么意思?”狄望春不是很明白郑钰的话。
“就是说......”禹桀很有耐心地帮他解释。
“就是说,我们听到莲儿的尖叫声,闯进去的时候,正好起了一阵邪风,那时候死人的味道最甚。可是后来邪风破窗而出,屋子里仍然留着死人的味道。”尹玉麟说道。
“这说了,不是和没说一样嘛。”狄望春轻笑,谁都知道,妖秽之物在房里兴起一阵邪风后离开,房里肯定会留着那妖秽的气味了。
“不。”尹玉麟却懂了郑钰想要说的意思,“尹家的宅子里,每日都是焚香驱邪,所以妖秽如果只是在房里弄出一阵邪风后,掳走其他人,那么妖物的味道很快就会散了。所以郑钰所说的,这死人的味道不会在房里留下太久。”
陈子游接了句,“可如果,这妖物在房里待的时间久了,那么自然这味道就会在房里留上更久。”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狄望春虽然没有明白听懂,但是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些......“你们,该不会是说,在那阵邪风之前,妖秽已经躲在尹家了吧......”
他说完,顿时毛骨悚然,连忙抱着双臂躲在禹桀身后,“能够躲在尹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该不会......”
“她并非躲在尹家。”陈子游笑着揭开谜底,“而是在她自己都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带进了尹家。”
这下,厅里的众人也就都明白了。
唯独,总是慢半拍的狄望春......“这是什么意思啊,毫无意识,被带进了尹家?有可能吗?尹家可是......再说了,四哥的本事可是数一数二的,能够在四哥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的,那得多大能耐啊......”
禹桀宠溺地听着,继而莞尔一笑,抚过狄望春的肩背试图安抚他,“她不是能耐大,而是,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带到尹家来。有这么一个人,你忘了吗?她可是在昏迷的时候被亲儿子背到尹家来的。”
“有吗?”狄望春回过头细细一想,“是那妇人?!”
是,就是那个妇人。
高炜亦病重的娘亲,那个只剩一口气,昏死过去的妇人。
“我在给她把脉的时候,只觉得她和常人无异,只是病况严重,应是拖了多年的顽疾。她的脉象很虚,俨然大限已至,时日无多。其他之外,并未察觉她是妖秽所变。”陈子游回忆起自己大半夜赶来尹家,为那妇人诊治时的情景。“不过,那妇人手上却已见尸斑,整个手凑是灰糟糟的。”
他当时以为,那妇人恐怕是住在了不见天日的地方,常年卧床不动,导致身上生了暗疮,渐而积累成了后来这样子。但现在想想......
“子游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狄望春都看得出来,陈子游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极为荒唐的猜测。
“还不能断定,可既然方才禹策提到了阴阳扣的事,使我想起早几年间,在书里看到的一个故事,”陈子游缓缓道出,“有个男人家财万贯,可是他病得很重,术士看过之后,说他活不过四十岁。这个男人就向术士祈求,说我愿意把全部家财都给你,你让我再多活几年,术士收下了男人的家产,以邪门之术为其续了阳寿。使这男人又多活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