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棠终于松了口气，至少以目前得到的线索来说，红衣冰棺并不是关于她的某种结局预兆，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但同样又陷入到另一个疑惑之中，红衣……妗娘为何是穿着红衣被拘在冰棺之中呢？

　　在大水吞没渔村的那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泠子……这是妗娘提到过的一个名字，似乎隐隐约约预兆着什么。

　　“哎呀，原来你们已经回来了呀。”程子陵“很巧”的出现在门口，看了眼客店里的大家，笑得愈发狡猾。“我还以为，你们怎么也要耽搁个三两天的，还说到这里来等你们说不定可以先听到你们的线索。”

　　“你来做什么。”白季川的语气不善。

　　“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程子陵耍了个滑头，不顾其他人对他的脸色，大剌剌走到了大堂之中坐了下来，“怎么，找到了？”

　　“小泠子。”

　　尹玉棠脱口而出。

　　程子陵当时愣了一下，他那副不安的样子被尹玉棠清楚看到。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你，你说什么？”程子陵问。

　　“其实，你知道的吧。妗娘也曾是罗刹女的事情。”

　　现在，她都明白了。包括程子陵为什么接近他们，为什么借口编出一个个谎言，为什么要时不时帮助他们，其实程子陵知道，罗刹之力、罗刹女还有冥界之间的关系。

　　他接近尹玉棠，就是因为尹玉棠罗刹女的身份。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见到她了？”程子陵问，如果不是尹玉棠见到了妗娘，她又如何知道关于小泠子的事情呢？

　　“你接近我，不就是因为罗刹女吗？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先告诉我，她是不是在冥界？”

　　两个人都在问，谁也没有回答，陷入到僵持之中。

　　“什么小泠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狄望春不明所以。“小泠子，玉棠你在冥界还见到其他人了吗？”

　　“我想，他们说的这个小泠子，或许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位……程子陵吧。”白季川听出来了，结合刚才尹玉棠所说的那些感受，他反应过来了，“原来你一直在尹玉棠周围出现，就是为了引她去找妗娘吧。”

　　“如果同是罗刹女，应该会找到吧。”程子陵说。

　　“那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就可以告诉你，我在冥界找妗娘时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敢说谎，就休想知道任何事情。”尹玉棠对小泠子所知道的并不多，从妗娘说起小泠子时的语气来推测，小泠子可能是妗娘的家人，程子陵这次出现的这么频繁，故意将尹玉棠引到妗娘这条线索上来，他对当年那一场灾劫的了解，可能更多。“我知道一些，所以你骗不了我。”

　　程子陵的确有过一阵犹豫。

　　但是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他也确实明白，他骗不了尹玉棠的。这一次本来就是他理亏，设计引他们跳进他的陷阱，如果再激怒尹玉棠，恐怕他什么线索都得不到。

　　不得已，向他们坦诚了实情。

　　“……我就是小泠子没错。”

　　这个答案，已经在尹玉棠的推测之中了，所以也并没有觉得意外。

　　“什么小泠子？”禹桀和狄望春还处于状况外，他们没有听尹玉棠提到这一点，程子陵就已经来了，这个名字丝毫没有印象。

　　“我姐姐，就是妗娘。”

　　原来，妗娘自小父母双亡。她出生那一晚天现异象，所以妗娘被视为不祥。渔村里的人靠海吃饭，唯恐这个弱小的女孩会为渔村带来不幸，招致祸端，所以联合起来想要逼她的父母把她交出来，献祭给大海上的守护神明，来换取渔村的平安。妗娘的父母带着她趁夜逃进山里，可也是因为这样，她的父母双双坠崖，而她侥幸活了下来。小泠子的娘是妗娘的姑姑，在兄嫂遇难之后，她把妗娘接回了家里。她是个泼辣的女人，根本不相信什么妗娘会带来灾祸的说法，所以，凡是上门劝说她的人，都被她骂跑了。

　　渔村的人没有谁能骂得过她。不过，她收留了妗娘以后，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不幸，所以村子里的人慢慢也就淡忘了妗娘是个不祥之人的说法。几年后，妗娘长大了些，十分乖巧伶俐，经常帮着姑母一起做事，连她的姑父也很心疼这个受尽了苦难的小丫头，时常在出海之后给她带回来一些新奇有趣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里，包括了一个回音螺。

　　那个螺很神奇，和他们在海岸上能够捡到的不一样。她把心事说给那只奇怪的海螺，在深夜时候把耳朵贴在回音螺上，她就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每每都是对她那些心事的回应，或是安慰她，或是帮助她解开烦恼，偶尔还会给她说起一些好玩的事情。不过那些声音只有在深夜能够听到，妗娘每次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也想过，不知道回音螺里那个总是给予她安慰的男人是谁，长得什么样子。她很感激那个人在她孤单无助的时候陪伴了她。

　　“……因为姐姐出生时的怪异景象，村子里的人虽然不再说要把她献祭给海神，但也都避着她，在我出生以前，陪在姐姐身边的，就只有我娘。和姐姐年岁一般的人，总是在姐姐落单的时候奚落她嘲笑她甚至是欺负她。我娘偶尔碰见，挥舞着杆子把那些坏人赶走，后来，我就出生了，我能够代替我娘一直陪在姐姐身边，保护她不被欺负。我姐姐从来不会抱怨，也不会告诉我们，谁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特别善良，还劝我不要去在意那些人的话，也不要再和他们打架。我姐姐她……”

　　程子陵的眼底渐渐浑浊了。

　　说起妗娘的好，他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在他的心里，他姐姐妗娘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温柔、善良。那些往事在目，但斯人已逝，转眼已是千年万年……

　　“如果你是妗娘的弟弟，那岂不是，在北海的海水淹没渔村的时候也一起死了，你要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成为孤魂野鬼，如今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修行了两百年的黄皮子。”白季川素来多疑，对于程子陵的话有所怀疑也不是没有根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