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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的绸缎式样,还额外拿了几匹鲛纱,珍贵异常。
聂无双一一看了,面上只做淡淡。
“侧妃娘娘实在是太破费了,无双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怎么敢收您的大礼?”聂无双笑道。
邹弄芳抿了口茶,眼中掠过不豫,寻了个借口屏退了下人。聂无双知道她有话要说,也令夏兰等下去。
等下人都退下后,邹弄芳这才开口:“实在不是妹妹对不住聂姐姐,实在是王爷的意思,他……”
她吞吞吐吐。聂无双秀眉微微一挑:“王爷怎么了?”
邹弄芳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王爷说,要让聂姐姐搬出王府。妹妹已经劝了一整夜,但是,王爷心意已定,实在是……”
她眼中歉意深深,左右为难。聂无双细细看了她,这才轻轻一笑:“这不怪邹妹妹,王爷想让无双搬到哪去?”
邹弄芳见她并不生气,有些惊异地睁大眼:“王爷说,要让聂姐姐搬去别院。距京城不过二十里,一日来回便可到。”
她说完又怕聂无双生气,连忙道:“若聂姐姐不喜欢,妹妹一定会在王爷面前再求一求,一定不会让聂姐姐就这样搬出王府的!”
“不,一切还是按王爷的意思。”聂无双含笑道:“再说,王府我也住不惯。”
邹弄芳以为她说得是反话,急忙辩解:“是不是王府中有下人怠慢了聂姐姐,还是聂姐姐与王爷置什么气,要不妹妹前去劝劝……”
聂无双按住她的手,悠然一笑:“都不是,是时候该走了。以后这王府中的事还望邹妹妹好好留心打理。”
邹弄芳听得满心疑惑,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今天来会碰个大大的难题,没想到一切那么顺利,简直令她不敢相信。
聂无双的手轻抚过她送来那匹烟青色鲛纱,薄薄的纱薄如蝉翼,果然是上好的鲛纱,这么贵重的手笔,恐怕不是邹弄芳能送得起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
他从未送她东西,如今第一次送她鲛纱,却是借了别人的手。
眼前的青色,令她忆起第一次看见他,一袭青色缎面长袍,身后是泼墨似的雨夜,他笑着朝着她伸出手去,笑得如水中浅月,朦胧美好。
他说“姑娘不要怕……”
终究是要走上这一步。
……
“聂姐姐?聂姐姐?”聂无双回过神来,看见邹弄芳担忧地看着她。
“聂姐姐伤心了?”邹弄芳试探地问。聂无双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我与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邹弄芳点头。聂无双看定她:“若你肯信我,你邹家兴盛指日可待,若你不信……”
“不,我信!”邹弄芳打断她的话,神色坚决。
聂无双只是淡淡地笑:“你为什么信我?若我是你,也许信的是王爷。而不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毕竟女人要依靠的始终是自己的丈夫。”
邹弄芳握了她冰冷的手:“父亲告诉我,以其信虚无缥缈的情爱,还不如相信有利益牵扯的关系,这更牢不可破。”
聂无双沉默了一会,才叹道:“令尊是个深有远见的人,难怪他把你送到了睿王府。”
两人再别话。
第二日清早,在睿王府门口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驶离,悄无声息。谁也不知道那马车中载的人是谁。
聂无双在王府中生活了四个月有余后,一如来时的突然,又忽地离开。
车轱辘滚滚,聂无双歪在车中的软垫上,看着车帘外满眼葱翠的碧绿,已经是夏天了。
竟然过得那么快。她恍惚地想。
“姑娘,那个邹侧妃也不是什么好人!”夏兰等离得王府有点远了,这才恨恨说道:“她怕姑娘得了王爷的宠爱,所以紧巴巴地要把姑娘给送得远远的!”
聂无双轻声一笑:“你当真想让我得了王爷的宠爱?”
夏兰一怔,忽然想起萧凤青,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也不是……”
“既然不想,何必不把这个位置留给她,有时候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个样子。”聂无双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想不到她是这么一个通透的人,年纪轻轻的竟看透情爱,若是当初我有她半分的清明也不会……”
心又钝痛起来,她捂住心口,任由思绪蔓延。
是,若她当初有半分的清明,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车厢中一时寂静下来,夏兰再看的时候,聂无双已经沉沉睡去,她小心翼翼为她盖上薄衾,这才发现她脸上两条泪痕宛然……
她,终究心里是苦的……夏兰怔怔地想。
……
萧凤青的别院坐落在离京城不足二十里的山谷中,四周鸟语花香,谷前一大片平整的绿荫草地,一条小溪缓缓穿行而过。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在这山中比山外更加清爽,各色山花烂漫,夏兰一下车就喜得眉开眼笑,她扶了聂无双下车,笑道:“这别院可是消夏避暑的好地方,若是可以,真希望能住个一年半载的。”
聂无双受她兴奋感染,也笑意莹然。
这偌大的别院,仆从不多,几个老妈子,几个附近村落招来的长工每日固定过来劈柴打水,俨然一副避世的好地方。
一进别院,果然眼前一亮,只见所见都是假山楼阁,亭廊回绕,一进去犹如在人间仙境。
夏兰欢喜得左看看又看看,像只穿花蝴蝶。
聂无双挑了一处清冷的竹院“点翠居”,四周翠竹环绕,到了晚上也许能听得簌簌的风过竹叶的声音,不知为何,她越来越喜欢临窗听风。
夏兰却是不满:“姑娘,如今这别院王爷已经让你一个人住了,你为什么不挑最大的最好的院子?”
“不用,这里就很好。”聂无双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夏兰见她意思坚决,只能指挥仆从把箱笼搬了进来。所幸这竹园因有人日日打扫,还算干净,丫鬟整理半天,终于把箱笼归置好了。
夏兰的兴奋到了晚上就消退了,到了晚上,整个别院似忽然暗了下来,山中的冷风呼呼而过,“点翠居”的竹子被吹得呼呼直响,如百鬼夜哭。
聂无双早起劳累,吃过晚膳就歇下了。
到了半夜,忽然她惊醒,看见帷幔外有黑影在晃动。
“谁?!”她惊起满身冷汗,手已经抓住瓷枕:“你到底是人是鬼?”
风吹过帷幔,那人的黑影隐约可见,却传来夏兰带着哭腔的声音:“姑娘,奴婢睡不着,好可怕!”
原来是虚惊一场!
聂无双躺回床上,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夏兰抱着一床棉被,怯怯站在外面:“姑娘,奴婢就在您床边打个地铺,不然在外间实在是太可怕了。”
此时风声又起,簌簌摇晃,窗棂上乱舞的竹枝犹如鬼爪。聂无双见她惊恐不安,笑道:“跟我一起睡吧。”
夏兰还在犹豫,终究是不敢一个人独自睡觉,慌忙和聂无双挤在一起。
两人主仆挤在床上,拥挤暖和,聂无双倒是没了睡意,她看着夏兰粉嘟嘟犹带稚气的脸,忽然问:“你今年几岁了?”
“奴婢十三了。”夏兰回答,她终归是孩子心性,很高兴能与聂无双聊天,随后好奇地问:“姑娘今年贵庚?”
聂无双一怔,许久才道:“我,我已经十八了。”十五岁那年嫁给顾清鸿,三年后被休下堂……
原来自己还只是二九年华,可是为什么觉得自己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长得几乎要厌倦这样漫长痛苦的岁月。
夏兰不知她心思,笑嘻嘻地赞道:“姑娘看起来倒还是十五六的样子,那么美。”
聂无双听了淡淡一笑。
夏兰以为她不信,连忙赌咒发誓:“真的,奴婢还未见过像姑娘这样美的人呢,王爷往府中带那么多女人,一个个都不如姑娘一根指头。”
聂无双看着黑暗中她熠熠羡慕的眼神,笑着安抚:“睡吧。明儿要不起不来了。”
“怕什么,在这里又没什么管着压着的,以前以为邹侧妃把姑娘赶出来不好,如今看来,除了这里冷清一点,倒没什么不好的。”
“真巴不得一辈子住这里,就姑娘和奴婢们一起,不用理会王府那些幺蛾子……”
夏兰天真地说。
聂无双静静地听着。
“姑娘,您真的是一位好人。”
好人……聂无双一怔,这两个字好像和她永远也搭不上关系。若她是好人,这世上岂不是再也没有坏女人?
她苦笑,回过头再看,夏兰已沉沉睡去。她看着窗外,永夜的黑仿佛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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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云乐公主
夏日的别院清凉惬意,绿荫遍撒。这日,聂无双正在“点翠院”中抚琴,忽然听见庭院墙外人声喧哗。
这别院很少有人踏足,她静静听了一会,忽然一声娇俏清脆的声音叫道:“哎呀,纸鸢!纸鸢!飞走了!飞走了!快去追,你们这群蠢才!……”累
聂无双循声望去,只见碧蓝的天上一只断了线的金燕纸鸢悠悠荡荡在天上飘着,最后缓缓落在了院中的一棵树上。
她眯着眼提了裙摆来到树下,夏兰并不在左右,几个粗使丫头也在外面洒扫。她看了一会,忽然前庭一阵喧哗。
“这是五哥的别院,本殿怎么进不得?都给我让开,滚开!快滚开!”好嚣张的口吻,但是声音娇俏,分明是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女孩的声音。
聂无双回过头去,刚好看见院门被“哐当”撞开。一位头梳半月环髻的少女气嘟嘟地走了进来。
她大约十二三岁,身材修长。一张鹅蛋脸,眉眼秀丽,一双美眸圆圆的,十分清澈。头上扎着几支珠花,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裙子,裙子式样很特别,下摆极短,长长的黑色马靴一直穿到了膝盖处,马靴上绣着鹅黄色的祥云图,式样别致。
聂无双的目光停在她的脖颈上,那少女带着一条珍珠项链,项链不普通,每一颗珍珠都有拇指大小,是极好的东珠。闷
她在打量她,那少女也怔怔看着她。许是不知这清冷的园子里竟然有人,竟停住脚步。
过了一会,她醒过神,皱眉:“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在五哥的别院里?!”她口气中竟隐约含着斥责。
聂无双微微一笑:“原来是公主殿下。”
那少女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殿下?”
聂无双见她天真浪漫,除了有点刁蛮外也没什么令人讨厌的,于是笑着道:“公主殿下风姿不凡,自然是一眼就看得出来了。”
她微微一福身:“草民不敢惊扰公主,先告退了。”
她举止如仪,少女一时间也找不到她什么错处,哼了一声,就叫来外面的侍卫爬上树把纸鸢拿下。
一时间清冷的“点翠居”顿时热闹起来,爬树的爬树,端茶的端茶,拿凳子的拿凳子。公主在树下又是叫又是跺脚埋怨,等纸鸢拿下来,又因勾破了一小块,惹得她大为光火。
聂无双在房中听着外面的喧哗,只是付之一笑。
不一会,院子里忽然静了下来。聂无双以为他们走了,正舒了一口气。“碰”得一声,房门被打开。
那少女气呼呼地走了进来,瞪着聂无双:“你到底是谁?我五哥在外面藏的女人吗?”
“也可以这么说。”聂无双淡淡地道。
“是外室?”那少女以为她会否认,没想到她居然承认,顿时好奇心起连忙追问。
“不是。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聂无双微微皱眉,这少女说话极不客气,要不是看在她身份尊贵,自己真的是懒得理她。
“我才不信,如果你不是我五哥的外室,那你怎么会住这里?”少女又问。
“那你可以问问你的五哥。”聂无双似笑非笑地道。可以想象,这刁蛮的公主缠上萧凤青那该是怎样有趣的事。
“算了,问他他也不会说的。狡猾的狐狸!”少女哼了一声,自顾自坐在桌边,拿出坏的纸鸢唉声叹气:“他才不会和我说真话。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