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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差地跟上前。
杨直的帐子简陋,聂无双端来一盆清水放在他跟前,绞了面巾递给他。顾清鸿见她一双嫩白如玉藕的手,眼帘一颤,沉默接过,擦去脸上的血迹。她跪坐在一旁,为他绞面巾,为他递去茶水,漱去口中的血味。她做这一切自然而然,熟悉无比。
顾清鸿渐渐恍惚,若不是她还蒙着面巾,他几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时过境迁,两人竟还有这样平静相对的一面。顾清鸿面上擦好,两人一时间静默下来。
他张了张口:“无双……”
“顾相脱下铠甲吧。”聂无双忽地开口。闷
顾清鸿一怔,聂无双已从袖中拿出一瓶药:“顾相的后背上有伤,还是尽早包扎。”
她放下药,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无双……”身后忽地传来他的涩然的声音:“你今日是了什么……”
“没有为什么!”聂无双猛地打断他的话:“顾相不要误会了!”
顾清鸿看着她孑然孤立的身影,顿时抿紧了唇。
“无双算得很清楚,什么是恩,什么是仇,一向泾渭分明。不会像某些人忘恩负义,丧尽天良!”她冷冷说完,快步走出帐子。
顾清鸿看着她的身影迅速离去,苦笑着颓然坐了下来。背后的伤不知是因一时间松懈,还是因为她的提起而越发疼痛难忍……
他就该知道,这片刻的平静相对不过是自己一场虚妄……
……
夜深了,聂无双就着幽幽的烛火看着已然沉沉睡着的萧凤青。睡梦中,他的面容上敛去了一向的似笑非笑,微微皱着漂亮的长眉。长而浓密的睫毛覆下,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带着女气的睫毛在他脸上却是越看越有几分别样的妖冶。
长长的墨发散在枕上,似最好的丝缎一般,在油灯下泛着旖旎的光。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发,一遍一遍。
萧凤青睡得很熟,征战了一天,又亲自冲锋陷阵,他早就力气不支。聂无双默默看了一会,收回手,忽地,手却被他握住。
“无双……”他在梦中轻声的呢喃。
聂无双手一颤,想甩开却是一时间挣脱不得。他靠着她的手,气息微微缭乱,眉头越发皱得紧:“无双,本王,不许……不许你走……”
“不许……走……”
聂无双只觉心中似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慢慢贴近,熨烫得她无法张口言说。她猛地甩开他的手,踉跄冲了出去。帐外关中的寒风依然带着冷意,丝丝冰冷的空气吸入胸臆,驱散了刚才的不安。
她扶着帐边,看着茫然的夜色,一时间竟觉得凄惶。
“娘娘还未睡?”守在帐外的杨直悄悄走近:“娘娘还是去歇歇吧。”
聂无双摇了摇头,她抬头看看天上明亮的星辰,忽的问:“本宫出宫几日了?”
杨直皱着眉细细数了数,回答道:“已是是十一天了。”
聂无双低头沉默了一会:“京中可有消息?”
杨直摇头:“还不曾传来消息,皇上每日早朝,并无御驾东林寺的打算。”
“那就好,再过五日栖霞关就能解围了。”聂无双遥望那茫茫深夜中北面,忽的一字一句地道:“当一解围,我们立刻北上回宫!”
她说完,转身进了帐中。杨直被她口气中的冷肃惊得不禁怔忪片刻,张了张口,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
萧凤青的箭伤所幸并未引起伤后高热,第二天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无什么大碍。昨天大战,齐应两国主帅孤军深入秦军阵中,不仅来去自如,还在千军万马中割了半片秦军帅旗,这一仗可谓大大鼓舞了齐应两国的士气。特别是齐国,自从秦国南侵以来,连连败仗,就算是偶尔胜利亦是惨胜。
如今不但有了应国的援军,更是亲眼看见了自家的相国顾清鸿披挂上阵,力挫了秦军,在齐军中个个将顾清鸿视为神人。而萧凤青削下秦军帅旗,更是在应军中传为佳话。
聂无双端坐在内帐之中,听着萧凤青在外帐中与几位将军谈及战事,倾城面上并无半分表情。
萧凤青终究是重伤在身,与几位将军谈了一个时辰,便面有倦色。正在这时,军医端了草药进来,想要为他换药。几位将军连忙退下。
萧凤青脱下外衫,忽地对军医道:“你下去,本王自己就行!”军医一怔,不由道:“殿下万万不可乱动,万一伤口裂开可就麻烦了。”
萧凤青看着内帐中那一动不动的倩影,心头烦乱,恼道:“叫你滚你就滚!何来那么多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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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决战
军医见他发怒,不敢再啰嗦,连忙退下。萧凤青看着帐中一动不动的聂无双,不由气恼,自己脱下外衫,拿下包得厚厚的绷带,就要自己换药。绷带上带着结,他一不留神,竟把活结扯成死结,这一下一只手怎么也解不开,反而弄到伤口,引起一阵剧痛。累
他性子向来古怪,脾气一上来倔得很,明明痛得脸色发白,亦是不肯出声叫人帮忙。他正扯着,手臂上一暖,聂无双已握住他的手。
她看了萧凤青惨白的脸色一眼,垂下眼帘:“无双为殿下换药吧。”
萧凤青怒极反笑:“本王不需要你来假好心。”
聂无双握住他的手,美眸神色清冷:“难道殿下一只手就可以为自己换药吗?”
萧凤青心头一恼,正要开口反驳,忽地见她手臂上袖子滑落,露出那夜他烙上的痕迹,满腹的恼意顿时烟消云散,他盯着她的眼睛,忽地问道:“你的手……还痛不痛?”
聂无双为他除下旧的药包,轻手轻脚擦拭一遍,这才换上新的。
“殿下真的有意思,明明是殿下的手痛,怎么反而问无双的手痛不痛。”聂无双故做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她做好这一切,拿起煎煮过干净的绷带小心地为他包扎。两人靠近,他身上淡淡的草药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杜若香气扑入鼻间,一时间竟令人微微恍惚。她背心一紧,他已拥她入怀。闷
聂无双静静任他抱着,不动,却是为了不牵扯他的伤口。
“你为什么要那么倔?跟着本王不是很好吗?”他低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间:“再忍一忍,这天下终会是本王的,也会是你的。”
天下?聂无双忽地笑了起来。她要这天下做什么?!
“殿下别想太多了,养伤要紧。”她从他的怀中挣脱,慢慢为他缠上绷带。帐中并不明亮的光线中,他异色的深眸中带着探究看着她平静得过分的脸。
“你……”他刚想开口。聂无双已为他重新包扎好。
“殿下雄心壮志,可眼下才是最重要的。”聂无双淡淡地道:“什么天下,那也要有命才能得天下。以后殿下可千万不要以身犯险了。”
萧凤青忽地一笑:“你在担心本王?”
他看着帐中那用他半条性命换来的帅旗,魅惑之极的面容上露出傲然的笑意:“这场仗,一定能胜!”
……
第二天休战一天,到了夜间,聂无双正在帐中和衣而卧,萧风青在外帐中亦是看着行军图与沙盘,沉默不语。忽地,聂无双在半睡半醒间,听得身下土地微微震颤,她怵然惊起:“是不是有秦军攻营!”
“殿下……”她披散着头发冲出内帐,面色煞白:“殿下,是不是秦军……”
萧凤青见她头发披散,神色惊慌,连忙一把楼住她:“不是,是我军前头部队在开拔……”
聂无双松懈下心神,这才觉得冷汗已汗湿重衣。她抹了把冷汗,想要对萧凤青歉然一笑,却只能露出苦笑:“无双失态了。”
萧凤青默默看了她一会,忽地把她打横抱起。
“殿下,你的伤!”聂无双不由惊呼。
“无妨,抱你还是绰绰有余。”萧凤青面上露出戏谑。他把她抱进内帐床榻上,自己忽地顺势躺了下来。
聂无双平息了心中的惊慌,这才道:“殿下今夜就睡在这里吗?”
萧凤青侧头看着她的脸,她的领口因方才在睡梦中而挣露了一小块雪色肌肤,顺着那微微开着的领口,还能看见她瘦削得可怜的锁骨。
这几日她竟瘦得这般厉害。他的深眸中流露黯然。
“睡吧。”他意外地竟没有出口逗弄她。聂无双闻言一怔,不由顺着他的意思,慢慢躺好。
两人并肩躺在一起,床榻狭小,她不敢妄动生怕碰了他的伤口。
萧凤青长长吐了一口气:“你别害怕,秦军不会再来突袭军营了。”
聂无双“嗯”了一声,微微尴尬:“方才是无双太过失态了。”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眉眼,顺着她脸上轮廓沉默地抚摸着,他眸中的神色似怜惜又似愧疚,看到最后她渐渐看不懂他这般神色。
“以后不会让你惊,不会让你忧,无双,你信与不信本王说的话?”他微微叹息,握了她的手落下细密的吻。
聂无双看着他在昏黄油灯下犀利魅惑的轮廓,那一句不信,竟是无法说出口。
“睡吧。”他抬起头来,把她搂在怀中:“顺利的话,明日日落,栖霞关之围定能解了,你的大哥一定能平安。”
聂无双听着他的心跳,鼻息间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渐渐安稳睡去。
……
第二天,聂无双起身,果然见大营中空空如也,原来萧凤青早就倾尽了所有的兵力,向栖霞关攻去。她的心怦怦直跳,杨直端来饭菜,她扒一口竟是半天都咽不下。杨直也感觉到她的紧张,叹了一口气,劝道:“娘娘放心,殿下一定能旗开得胜的!”
聂无双点了点头,心中却依然是大战前的惶惶。
……
当天,萧凤青挥兵两万余人,几乎是倾巢而动。同时顾清鸿亦是全力出击,耶律图前天受了奇耻大辱,心中早就憋着一股怒气,再也不管防守,下令五万人马俱出,迎击齐军与应军。
三支军队近十万人马又一次展开厮杀,喊杀声震天,秦军果然是虎狼之师,人多势众更是无法抵挡。正当三军杀得难解难分之时,斜地里蹿出萧凤青早就埋伏好的军队,从秦军中间生生撕破一个口子,犹如一把尖刀将黑压压的秦军一分为二。
秦军顿时首尾不相接,耶律图大惊失色。他明明把栖霞关四面的地形都探查清楚,这萧凤青是怎么找出这条捷径的?这五千兵马说不足为惧却是假的,他们人数虽少,但是一旦从中横切,顿时搅乱了秦军的阵脚,大战中最怕号令不通,所有在前厮杀的秦军犹如无头的苍蝇,只能盲目地厮杀着。
“摆雁行阵!”在一处山头上,顾清鸿淡淡吩咐。一旁的壮硕的鼓手顿时击鼓,鼓点长长短短,准确地传达顾清鸿的号令。
失了后方指挥的秦军顿时被困在阵中,分别一一分割开来,绞杀殆尽。
萧凤青带伤站督战,看着那一面顾清鸿展开阵法,薄唇一勾:“来人!按本王说的做!把俘虏带上!”
“是!”一旁的兵士领命退下。不一会,应军中顿时响起战鼓,沉闷的,一声一声,犹如敲入人的心底。在厮杀中应国士兵顿时退后,而被这弄得满头雾水的秦兵不由面面相觑。正在这时,从应军阵中推出绑在一起的俘虏,他们手脚互相绑成一起,被刀胁迫着向前迈进。
秦兵一见是自己的人,不由纷纷后退。
萧凤青看着那“人肉盾牌”果然逼得秦军连连后退,不由哈哈笑着命令道:“割了他们的头发!”
秦国人有一种奇怪的风俗,秦国的男子头上上半部分盘成发髻,下半部分却是结了辫子,这辫子是秦国男子勇气与力量的象征,至死不能剃掉。若是战败被剃了辫子,那简直是比杀了他们更痛苦。
萧凤青一声令下,押着秦军的士兵接到命令,手中刀子挥起,顿时一条条辫子被削了下来。他们挑着鞭子,对着连连后退的秦军扬了了扬。秦兵顿时如油锅中滴入水,怒而攻上,但是前面的俘虏首当其冲,在混战中顿时成了活生生的人肉盾牌。惨死在两方人的刀剑之中。
“萧凤青!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耶律图在阵后看着自己的前方士兵被萧凤青这招阴损之极的招数引得他前方秦军阵型大乱,被分割绞杀,几乎要咬碎了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