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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沉睡,长长的手臂搂着她纤腰,欢爱的气息依还散去,带着淡淡的甜腻。
她的精神却在这一刻清醒无比,月光已不见,只有一双红烛依然在不知疲倦地燃烧。她看着他在烛火下分外明晰的轮廓,心中安稳平静,渐渐又有倦意萌生。
她正要睡去,忽地有宫人打开内殿的门,匆匆进来。
“皇上,皇后娘娘……”宫人略显惊慌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聂无双怵然一惊,猛地睁开眼。内殿中因突然打开的殿门而刮来一股凉风,顿时吹散了殿中的一室温馨。明亮的烛火因这股风而吹得几乎要熄灭。
聂无双怒道:“混账!关门!”她的心怦怦直跳。老人说,新婚之夜红烛熄灭,夫妻的姻缘将不会长久。
宫人一惊,连忙爬起来去关门。红烛渐渐燃起。聂无双顾不得身上衣衫不整,仓促起身。等到她看到那安然的烛火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萧凤溟被惊醒,他见她脸色煞白地扶着桌边,连忙起身为她披上外衣。自知惹了皇后震怒的宫人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浑身打颤。
“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深夜前来奏报?”萧凤溟不悦问道。
宫人想起自己的来意,低头怯怯地说道:“永巷来报……皇后……不不不,废后许氏……悬梁自尽!”
“什么?!”聂无双惊讶地站起身来。
萧凤溟身子微微一颤。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惊。萧凤溟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聂无双别过头,心中滋味万千。果然,许皇后还是自尽了!而且还特地选择了这一日。
好,果然很好!聂无双心中说不清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悲怜多一些。在新后封后大典的当夜许皇后自尽,这一份恭贺厚礼果然特别的很!
萧凤溟的脸隐在了烛火的阴影之下,许久许久,他才对宫人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交给宫正司去办。退下!”
宫人战战兢兢退下。萧凤溟看着怔怔出神的聂无双,心中涌过怜惜,把她搂入怀中:“不必担心。她的死在意料之中。她那么骄傲。朕废去她的后位,她就已经决定走上这一条路。”
聂无双心中一片发寒,她无法说服自己没事。这“承华殿”中的洋洋喜气看在她眼中转眼成了沉沉的死气。
她窝在他的怀中,双目无神:“为什么?许皇后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她在怨恨朕。无双不要再想!”萧凤溟把她按在自己的怀中,深眸中掠过复杂之极的神色:“与你无关,她恨的是朕!”
他与许皇后年少结发,同床异梦那么多年。她恨他,恨他的薄情,无情,更恨他不把她的儿子立为太子。她是该恨他的。
可是,她永远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般对她。皇位身侧从来都不能要这般强大的外戚!
萧凤溟继续道:“朕没有错。她就算以死想让朕有半分愧疚,但是朕依然没有错!”他的声音清醒而冰冷,含着一股隐然不发的怒意。
聂无双被他的言语惊回了神,只能怔怔看着他烛火下坚毅的脸,看着他重复一遍遍,朕没有错。
是的,作为皇帝,他这样做没有错。可是,他亦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
“好了,皇上没有错。”聂无双捂住他的唇,慢慢地道:“谁都没有错。”
萧凤溟眸色渐渐恢复往昔的沉静,犹如一潭深渊池水顷刻又恢复了平静:“睡吧。”
聂无双乖顺地点头,一回头,红烛依然燃得十分明亮。萧凤溟看到她眼中的淡淡欣喜,忽地微微一笑:“你放心,朕会让宫人好好看着这一对龙凤烛,一的那个要让它们烧尽再拿走。”
聂无双回头,在他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希冀,心头一暖:“皇上也听过那样的说法?”
“是的。朕听过宫中的老人说过。”萧凤溟说道,他搂了她入怀:“一定会长长久久的!”
聂无双在他的怀中,看着明晃晃的烛火,而窗外,天边已渐渐燃亮,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
……
废后许氏在永巷中悬梁自尽一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宫中所有的角落。有人叹息,有的人幸灾乐祸,也有的人想要看出新后对此事的表态,但是萧凤溟早就吩咐宫正司办理,而且废后许氏被废之后,只是庶人,一张草席草草卷了就抬出了宫。连半分热闹都没留给有心人去看。
许家自知此事犯了天颜,愈发不敢声张,悄悄抬到了自家的祖坟埋了便是。废后许氏一死,剩下的便只有淑妃还关在永巷之中。聂无双请示过萧凤溟,将淑妃贬为贵嫔,赐封号谨,意思是让她出永巷之后要谨言慎行,不可再生事端。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淑妃从永巷中放了出来,前来向聂无双谢恩。那一日聂无双正在承华殿中接受众妃嫔的请安恭祝。一抬头,只见淑妃一身素衣,面上脂粉未施,慢慢走进殿中。
抱歉更晚了,这几天人不舒服,今天白天睡了一天。
第四百四十六章 十五宴(一)
殿中刹那间就安静下来,聂无双扫了一眼众妃嫔,只见她们脸上神色各异,不一而足。
淑妃走上前,跪下道:“罪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聂无双打量了她浑身上下,素衣荆钗,看样子的确是一副知罪悔过的样子。累
“谨贵嫔平身吧。”聂无双淡淡道。淑妃起身,低头站在一旁。她谨小慎微的样子让聂无双心中微微不悦,这样的淑妃不但没有见过,更是让她心中感到警觉。
谁会无缘无故地示弱?更何况淑妃原本这般性情刚烈如火的人。
“谨贵嫔不坐么?”聂无双问道。
“罪妾不敢坐。”淑妃连忙道。
敬妃见她言行像是变了一个人,眼中不由露出同情:“皇后娘娘仁慈,谨贵嫔就坐吧。”
敬妃说着看向聂无双,以目光请求。聂无双忽然地笑了:“谨贵嫔若是不坐,岂不是在埋怨本宫的处置不当?”
“不敢,不敢!罪妾万万不敢,只是罪妾想起废后许氏之所以是这样的结局,心中十分后悔。当初罪妾莽撞冲动,皇上宽仁饶恕臣妾,罪妾已深感愧疚,今日来拜见皇后,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淑妃还要说下去,聂无双抬起手来:“罢了,谨贵嫔既已知错,本宫亦是明白。”
淑妃见她不愿听,讪讪住了口,在一旁坐着。殿中的妃嫔见往日张扬的淑妃转眼成了这般唯唯诺诺的人,都是面上唏嘘,纷纷低头交耳,议论纷纷。闷
聂无双心中冷冷一笑,这才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八月十五照例是宫中的宫宴,皇上还要在外殿大宴群臣。今日事情繁多,聂无双吩咐了宫妃几句,就命她们各自散了。
淑妃与敬妃结伴而走,过了一会,有宫人匆匆前来:“敬妃娘娘,皇后娘娘还有一些事要与敬妃商议。”
敬妃闻言连忙道:“本宫这就过去。”她说罢对淑妃歉然一笑,匆匆离开。淑妃看着她远去,红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正要转身离开,忽地一怔。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袭明紫色凤服就掩映在花木扶疏处。
聂无双慢慢地向她走来,淑妃连忙跪下:“罪妾拜见皇后娘娘!”
聂无双并不扶她,只任由她跪着。她仔细打量了她半天,这才冷笑:“谨贵嫔这是做什么?示弱众人面前,只会让本宫心中更加不安。”
淑妃抬起头来,一双杏眼眸光闪烁,她一笑,一扫方才的怯弱:“臣妾就知什么都瞒不过皇后娘娘的眼。”
她虽跪着,但是昂首挺胸,丝毫不令人觉得她有半分卑怯。
“谨贵嫔的本领本宫自然是明白的。说罢,你想要做什么?”聂无双淡淡问道:“敬妃仁心,看不透你的招数,你不必在她身上做什么文章,因为本宫不允许!”
淑妃一笑,反问道:“皇后娘娘是在害怕臣妾要做什么吗?”
“自然。如今许皇后已死,你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你就算不说,本宫也猜得出来。”聂无双慢慢走到一处光洁的山石,随意坐了,这才看定淑妃:“大皇子你动不得!”
淑妃微微一怔,不由站起身来,杏眼中掠过浓重的怀疑:“皇后娘娘与废后许氏有什么盟约么?不然皇后你保她的孩子做什么?!”
聂无双面色不动,否认道:“本宫保大皇子就同当初本宫救你的二皇子一般没有别的目的!”
淑妃眼中的怀疑渐渐褪去,这才冷笑:“既然没有,那皇后今日与臣妾说这一番就只是为了保大皇子?”
“是。”聂无双美眸幽冷地看着她:“你不必在宫中兴风作浪,如今的后宫已是换了天地。本宫说一句话,就可以轻易置你与死地,你最好收起你不该有的念头,好好带着你的二皇子。”
淑妃又是一怔,这才重新打量面前的聂无双。许久,她忽地笑了:“好,好!臣妾知道了。既然皇后娘娘的训诫已经亲自传达了,臣妾可否回宫了?”
“回去吧。”聂无双冷淡地道:“本宫知道的事比你想象的更多,你怎么扳倒许皇后的,本宫心中一清二楚。与虎谋皮最后的下场一般都很凄惨。本宫今日把这个忠告送给往日的淑妃姐姐,以后亦是再不会说。”
她说罢转身走了,淑妃眼中掠过惊疑不定的神色,等聂无双走了,这才心有不甘地站起身来,冷笑:“聂无双!本宫不会输的!绝不!”
……
聂无双走了老远,背后依然能感觉到一道含着怨恨的目光紧紧跟随。她长嘘一口气,杨直见她面上神色沉沉,不由道:“皇后娘娘与淑妃说什么?是不是淑妃惹了娘娘生气?”
他依然称呼她为淑妃。聂无双并不想指出杨直的错误,摇头道:“没什么。本宫只是让她安分一点。不要把主意打到敬妃与大皇子头上。”
杨直闻言,皱眉道:“以她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恩。”聂无双应了一声,神色淡然:“这本宫知道。只是该提点的,本宫已经提点过了,若是她执意再犯,本宫就不会轻易饶恕她!”
她看了杨直一眼,果然见杨直若有所思。她慢慢放下心来,警告淑妃其实也是把这话间接带给萧凤青。即使淑妃不甘愿,杨直也会把她的意思传给萧凤青。
这个后宫中不要再起风浪了。她垂下眼眸,看着四周草木葳蕤,一树金桂盛开,有暗香袭来,沁人心脾。她上前小心摘了一只桂花,递给杨直,微微一笑:“这枝桂花送给殿下。”
杨直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笑靥如花,看不出半分不妥。
“是!”杨直连忙小心捧着桂花退下。聂无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拍了拍手,转身冷然离开。风吹过,桂树上的桂花急急如落雨,顿时地上铺了一层金黄……
……
天还未入夜,殿中便已燃亮了明亮的烛火。今日宫妃内眷皆在“长安殿”中聚集畅饮。聂无双一身明黄的凤服,端坐在上首,与皇亲宗室的贵妇们说笑。她一扫往年的沉默,巧笑倩兮,言谈中谦虚恭和,令人如沐春风。往日对她略有微词的皇室命妇皆心中诧异,渐渐扭转了对她的印象。
还未开宴,气氛便十分浓烈。有乐宫奏起悠扬的钟乐,殿中其乐融融。天色方暗,萧凤溟宴饮了外臣,便驾临“长安殿”。
聂无双脸上挂着笑意,下了凤座,翩翩向他迎去。走到一半,她脚步微微一顿。萧凤溟身后,是一袭绛紫色朝服的萧凤青。
他面上带着颠倒众生的笑,眼梢处皆是说不尽的风情,凤形发簪边,簪着一支颤巍巍的桂花。墨色的发,金黄的月桂,不减他半分风流,更显得随意不羁。
聂无双美眸中微微一缩,随即她若无其事地迎上前,拜下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凤溟扶了她起身,把手中的玉如意递给她:“梓潼辛苦了!”
聂无双握着玉如意,含着一丝淡笑,看着面前的萧凤青:“睿王殿下也来了。”
萧凤青一笑,上前拜见。他一笑,看定聂无双:“花好月圆,自然是要前来。”
聂无双闻言一笑:“睿王殿下真会说话。”
她说罢与萧凤溟坐在了上首,宴席开始,歌舞升平,不饮便已觉得有几分醉意了。聂无双与萧凤溟互敬了桂花酒,便下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