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事已至此,就不要同朕客气了。”人都能放她离去,更何况是别的了。
“琅琊……伊悕此去南域,凶险异常,自是不可能带着琅琊前去。在琅琊醒来之前,伊悕甚至不敢将她交给任何人。所以,伊悕只能将她托付于陛下,留在宫中。每日所需续命药材以半年为期,伊悕已然准备妥当。若是半年之后无人来接,便是我同她的命运了。一切皆有造化,陛下可是愿意成全我们?”明眸闪亮,定定的盯着沐秋。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怕是只有他这么一个老好人了吧。默默点点头,在伊悕感激的目光下,算是应允。
于是,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也是一场无可奈何、不得不去做的“死亡”。
凤后入宫第三年,因偶感重病加之婢女中毒不得医,伤心过度以致心力憔悴气血攻心而亡。皇帝沐秋与凤后相敬如宾三载,如胶似漆,一时无法接受事实亦是病倒了去。追忆凤后,从此青阳王朝不在立后,亦是被世人传为佳话。
这边柳依伙同沐秋酝酿着诓骗世人的惊天谎言,那边墨衣亦是没有闲着。生怕柳依会派人寻找解蛊的金丹,也是进言柳云卿不妨同去南域凑个热闹。
虽是不明墨衣此番之用意,但是南域金丹却是天下都为之趋之若鹜的宝贝。若是得了这金丹,不但可以证明刺客冢的势力,世上更是数不清的已中琉璃蛊却是想要保命的武林高手要听命于他。
只要这金丹到手,不论朝廷还是江湖,更是得敬他三分。思及此,柳云卿便是欣然接受了墨衣提议,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开赴南域。
“墨衣姑娘。”南域的夜晚星光璀璨。
墨衣寻着这道男声往更黑暗之处望去,在见到来人后便是放松了警惕:“你不守着主子,来着做什么。”私自动用灵术的墨衣被柳云卿知晓,抽掉她三成修为以示惩戒。不得已,墨衣只得每夜等到这月儿高挂之时,吸取天地之精华修炼。
“我原本以为姑娘只是主子身旁不可或缺的人,没想到,竟是这般……”蛇蝎心肠,却是没能说出口。
“哼,不择手段吗?能将我墨衣当做寻常婢女的人,只有亦赤你这般呆傻之人。”墨衣不禁冷笑,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只甘愿做个婢女陪伴在公子身侧而已。
“你想要除掉柳依,我不拦你,可是连琅琊姑娘你都不放过……”话说到这儿,亦赤只要想到琅琊如今在受苦,便是哽咽语塞无法再言语。末了,终是放低身段:“墨衣姑娘,何不就此收手,我们离开南域,将金丹让给琅琊姑娘。”
“笑话。亦赤,本姑娘说你天真你还不愿听。就算我们不抢,仅凭那些个酒囊饭袋的大内高手就能打得过这翘楚云集的南域之争?痴人说梦!何况公子已经来了,要何等借口才能让公子听咱们的速速离开?”墨衣连串的冷笑,让个热血汉子透心儿凉。
“墨衣姑娘……”亦赤似是还想说什么,就被远道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去。
“本相说怎么身边的人一个都不在,原来你们躲在这里讨清闲了。”看起来,远离帝都远离纷扰的柳云卿今夜心情特别的好,好的出奇。
“公子、主子。”墨衣同亦赤异口同声道。
“嗯,起来吧,不必多礼。墨衣,亦赤,明日可是场鏖战,本相已是决定让你们二人出马。可莫要让在客席落座的本相颜面尽失啊。”柳云卿看似风轻云淡,言语中却是给了二人无形的压力。
“属下遵命!”又是齐齐的跪拜,二人领命。
什么江湖义士武林高手,柳云卿统统不将他们看在眼中。在他踏上南域的土地之时,那传说中的金丹便已成他的囊中之物!如今,只是时间关系,迟早的事而已!
带着两元心腹爱将,往南域城主刻意为他这贵客所准备的落脚院落而去。只一踏进院子,就有从帝都带来的下人迎上来通报:“主子,帝都来信儿了,在里面等着呢。”
帝都的相府,可谓是柳云卿的老巢。不仅各种命脉在此,就连苦心经营多年的刺客冢也暗藏其中,故而帝都来信自是大事,没有不听的道理。
见主子归来,送信之人赶紧迎了上来,请过安之后,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启禀主子,凤后殁了。”一言既出,惊得在场所有人唏嘘不已。
就连墨衣都一时没能消化这等劲爆的消息,更何况是柳云卿!
“此话当真?!”言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澜起伏,不是冷酷无情,而是柳云卿根本不相信。
“此言当真,刺客冢的人马从凤后陨殁到封棺下葬全程跟随,无一处遗漏,真真切切。”这等消息不仅是皇帝昭告天下,更是刺客冢的暗卫亲眼所探,有几个脑袋敢跟主子开这等玩笑。
“好,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事到如今,柳云卿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见主子面色有异,墨衣上前搀扶:“主子,可是要不要紧?”
“滚!”目光凌厉,柳云卿爆喝一声,此时的他不想看到任何人!
在柳云卿处吃了委屈的墨衣不禁暗地里恨恨的想,柳依啊柳依,你死倒是死的干净利索还行。竟是做鬼都让她受了牵连,还真是她的克星!幸亏人已经死了,不然终有一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待到众人离去,柳云卿才浑身无力的瘫坐于身旁的软榻之上。拾起颤抖着的双手捂住面庞,苦涩不禁从胸中缓缓的溢出来。没想到自己才来南域几日,便是收到了宫中如此惊天的消息。
本是出来轻松游玩一下的,却是接到了伊悕已殁的消息。天高皇帝远,就算现在赶回去,伊悕也早已入土为安,一座孤坟又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伊悕明明是他的人,却是葬在别家之地,又让柳云卿怎生不恨。要恨的,除了狗皇帝,便是自己这个负心之人。好在并未对伊悕动情,可如今这等心痛,又作何解释?
原以为对伊悕的执念只是自己的占有欲作祟,直等到人真的没了,才是发觉,原来并非如此简单。身为人的心,为何会如此复杂难测?就连他自己,亦是无法把握。
没想到利用了伊悕的眷恋,舍弃了她的痴迷,却是让自己也深陷其中。
心如刀割,为时已晚。千年雪狐,亦有落泪之时……
伊悕出宫,沐秋不会不派人守护,这一路上车马劳顿更是有专人看护,生怕伊悕在路上发生什么闪失。坐在马车上的伊悕紧紧攥着琅琊的纵云钺,琅琊不在,伊悕势必要用她的武器夺得圣丹。
有纵云钺在身边,仿若琅琊一直陪伴左右一样,伊悕心中有了底。
忽而马车突然刹住,车夫目视前方屏气凝神,周造气氛亦是突变,这让伊悕感到了不寻常。弥千挑起车帘立在车棱处细细打探着挡住他们去路的这对人马,究竟是盗贼山贼,还是知晓他们身份的有心之人。
“呵呵,不知英雄们来自何处,又是为何要拦下我们的马车。”弥千跳下马车,双手作揖迎向面前这群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异族男子。且瞧这些人不似青阳人士,个个人高马大彪悍伟岸。实在猜不出来者何意,弥千只得笑面相迎,生怕是场误会。
只见为首的男子奇装异服充满了异域风情,深褐色波浪长发只随意用丝巾绑住随风起舞。墨绿色眸子闪烁着流光溢彩,峻峭深邃。但,这人竟是好似弥千不存在一般绕过他,来到伊悕的马车旁,霸气肆溢。
“敢问车里的,可是柳依姑娘。”并非疑问而是肯定,这些人早已知晓伊悕一队人马的身份。
见车内没有声响,男子又朗声道:“在下乌冽,是琅琊姑娘旧部,特来与主上汇合。”说罢便是翻身下马右手握拳抵在左胸上,恭敬行礼。部下们瞧他下马行礼,亦是纷纷下马。
没想到竟是乌冽,伊悕撩起车帘看着恭敬行礼之人,果真是他!早在先前与琅琊的书信往来之中伊悕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因缘巧合追随琅琊生死之交。乌冽见到车中之人后,先是一愣而后在看到纵云钺时微微一震,这就是连琅琊姑娘都能收服的主上。
纵云钺就是信物,好在他们的消息属实没有认错人。
乌冽在收到伊悕从帝都寄来的密函后得知是琅琊身中剧毒,这才带上人马往南域而来。算算日子,该是能够与主上在路上汇合,便是在此等候。
“起来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抓紧时间进南域了。”不想在路上耽搁半晌,伊悕吩咐启程。
离南域只有不过三日路程了,而离夺蛊大战最后的期限也只剩下不足五日。也就是说,他们快马加鞭的感到南域便是赶上了这场角逐的末尾,面对的将是最强悍最强大的对手。不管是伊悕也好,乌冽也罢,皆是面色凝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主上放心,乌冽一定会多的圣丹回去救琅琊姑娘!”说的笃定,伊悕知道这人欠琅琊一条命,才会这般拼命,而她又何尝不是。
“我又何尝不是……”夺蛊的决心在心中蔓延,伊悕手握纵云钺已是紧到指节发白,心中暗暗发誓,金丹不到手誓不为人!
见伊悕心意坚决,乌冽对她的感观也有所改变。忽而乌冽轻笑出声,边笑边是轻轻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笑什么!”伊悕、弥千几乎异口同声,这人痴傻不成?
似是因为来自西域,乌冽说话直爽倒是不藏着掖着:“乌冽没见过主上之前,总是以为您空有一身好计谋,出生入死的都是琅琊姑娘,而您则是贪生怕死躲在深宫的缩头乌龟。今日一见,您同琅琊姑娘情谊深厚并非薄情寡义的昏主,我等跟随着您,也算值得。”
乌冽的话让伊悕黛眉紧锁,他说的不是不无道理:“这些年让她在西域独自打拼的确是委屈了。但是你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是空有一身好计谋别无长处,所以这次竟是没能护得住她……”
每每说到这伊悕都满心愧疚,恨自己无能,这会儿亦是。索性放下车帘不再与并驾齐驱在侧的乌冽言语,将自己封在这狭小的车蓬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