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俪本在飞向日本的飞机上,特别害怕面对已经无泪的许雅安,到了大版见了她,反而放了心。如果还能为彼此流泪的俩个人,他们就无法轻易舍弃彼此。
俞敏俪又急着返回奥克兰,她只希望林书轩欢心无虑地开启他的回国之旅。
林书轩回了国,原以为可以好好地陪一陪父母,可一拉呱就觉得不是味儿。
他的父母亲在欣喜之余又开始老调重弹,活在这个一睁眼就能见着熟人的小村庄里,有时候他人的期盼远比自身的需求来得更有压力。
当一个谎言被坚持说了数遍后就能变成了一种习惯。
林书轩垂着头说:“我们就是丁克一族!”
林妈妈又皱巴着脸问:“那个丁什么的是个什么鬼把你们蛊惑成这样?”
“爸,妈,现在养儿防老这个观念已经行不通了。”林书轩的头越涨越大,声音也越说越小。
“胡说!你连个女儿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跟我讨论这个问题。”林爸爸越说越生气。
屋外响起了两声汽笛声,林振南那洪钟般的声音随后响起。
他特意从加工厂赶回来,一见面即说:“书轩,你可总算懂得回家来了。国内现在发展得一天比一天好。你去那新西兰干什么个体户?”
林振南的妻子跟在他的身后,亦大声道:“哎哟,前几天才听说新西兰那边人少得很,走几里路见不到一个人影,只听见车轱辘声叫。我弟媳妇家的大姨娘去了新西兰看她儿子一家,才住了一个月就连哭带喊着回来了,说打死她也不再去了。”
林书轩笑笑,:“二叔二婶好!我刚到家没多久,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去探望你们。”
林振南:“在人多的地方开店才靠谱,看不见人影的地方能开什么店?”
林书轩又笑说:“那边的确人口不多,但也有城区、居民区和郊区之别。只要不是在偏远的乡野,就没大姨娘说的那么夸张。她家儿子可能算有钱人,在远郊地方拥有了大农庄,或是葡萄酒庄,她走在路上才只见汽车不见人影。”
二婶:“你二叔疼你,他刚从省城回来,一刻钟没歇就要过来看你。”
林书轩见二婶后面跟了个姑娘,忙也招呼她入座。
二婶介绍说:“这是我娘家的远房亲戚游芊华,她叫我二姑,也算你的表妹。现在我们加工厂当业务员,一个能干麻利的人哟。”
游芊华甜甜地叫:“大表哥,厂里新买了最新款奔弛轿车,今天头一回用,二姑和姑爹就让司机来接你这个贵宾。”
气候虽已入冬,游芊华却穿得稍显清凉,上身肉色宽松形一字肩薄毛衣,小香肩微露,脖子上套着一根吊带,下身一条黑色短皮裙,足蹬一双短靴子,整个人干练而又时尚撩人。
林书轩的母亲斜眼瞧了她一下,不出一声就去倒水泡茶。
林振南:“书轩啊,你这几年要是不出国,在国内一定发展得更好,真可惜了你。”
林书轩:“二叔,您总高抬我。国内发展得再好,可像我这种人也发不了财,不过就拿那一份死工资。”
林振南大眼一瞪,:“你可以出来帮我啊!我那加工厂用人的地方多得是。寿山石的开采越来越少,想开加工厂的人却越来越多,竞争虽然厉害,可赚头还是有。就像你父母这种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国家不给养老金,但他们每年有加工厂的几万元分红,日子也算富裕,你做儿子的根本不用寄钱养他们。”
林书轩连连点头,:“是!是!谢谢二叔和二婶!”
林振南却又叹息说:“可小健跟我不对路,他认为玉石才是上档次的东西。”
林书轩的父亲问:“小健最近还在外地?”
林振南:“被他妈妈溺爱坏了,就只会折腾他的那点聪明劲。”
林书轩知道堂弟林书健自小聪明伶俐,曾经单枪匹马一人在云南腾冲一带消磨过一段日子,对缅甸的翡翠推崇至极。
林书健以为翡翠才是石头中的绝对珍品,而寿山石、青田石等跟它相比,简直就是村野丫头与皇宫公主的等级差距。
林书健也不乏商人的精明,经常淘一些玉石成品回来待价而沽,渐渐地发了点小财,也慢慢地摸熟了门门道道,骄傲得以行家自居,对林书轩的那套专业知识嗤之以鼻,也极瞧不上他的毛利玉。
林书轩跟他通过几回电话,也知晓了他已玩起了同道中最高深莫测又最刺激的游戏一一赌石。
在玉石毛料市场上,许多原石都明码标价,肉眼看着颜色上好品相不差的,价格一般都不价宜,一块小巴掌大的玉石要价五六万元并不少见,有些颜色黑暗丑陋的可按斤论价。相当一部份的石头仅开了个小缺口,或是直接剖开个切面,让内中的实料给买者一赌为快,能肉眼看到的,或用特制的手电筒的光亮透视下看到的,这些玉石都易于实地估价。这样的交易也称明赌。
而所谓赌石,特指暗赌。玩家购买翡翠一大块的原石,从表面看并不能知道内部有多少翡翠,也就是说不知道这块原石里面有多少绿,但是购买原石的价格按斤计价都是一样的,是赚是亏,在买的时候是没法知道的,相当考验玩家的判断力。
玩家下单买完原石,一般都想当场请人下刀切石,以验正自己的眼光。切石时的一刀一刀开验,就像一刀一刀地慢慢切剖玩者的心脏,是输是赢都是让心脏血溅四溢的过程,那是一种极致的狂热和刺激。下赌时豪掷千金的气派,赌赢时的惊喜如狂,如王者般接受满堂的喝彩和狂呼,赌输时的失魂落魄和焚心撕肺,都是赌石玩者最颠狂最极致的体验。
林书健看了许多场那些人豪掷千金接受众人如雷欢呼的情景后,只急切地想亲自体验那如王者般的气势。他已常年在云南的瑞丽和腾冲俩地的翡翠市场盘踞不回。
林书轩:“听说小健这几年赚了不少,可赌石毕竟是一种赌博,我劝过他少碰为妙。”
林振南:“他看不上我那一摊事业,我也并不介意。我现在还能干,也不求他回来给我心里添堵。可他不仅赌,外头还养了女人。”
林书轩的父亲说:“小健这么做就不对了。”
二婶拧起了眉,不满地说:“你胡说什么?别老尽说你亲生儿子的不是。”
林振南喝斥说:“他那德性要换在我身上,你又会怎么说呢?他在厦门买了房是做什么,你当娘的不知道吗?”
二婶一时语塞,一张脸冷黑了下来,可又随即笑得咯咯声响,热情地说:“书轩出国好几年了才回来,现在就让芊华带他去加工厂参观参观,也去镇上看一看老家变化有多大。”
林振南亦变了语气,:“书轩,你喜欢什么就自己选,爱怎么拿就怎么拿。你出了国,我这心里老觉得不是滋味,往后要多回国来看看我们。买机票的钱搁我这里报销也行!”
林书轩听了好一阵感动,忙说:“谢谢二叔!我那边店的生意也还好,我们也买了房,倒不是缺买机票的钱。”
林振南却开始伤感,:“书轩啊,一眨眼的功夫,你已四十岁了吧。”
“算虚岁,明年就是了。”林书轩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游芊华招呼说:“姑爹,您坐车上也可以跟大表哥聊天,我要赶着回厂里去,下午的事情多得很。”
游芊华边说边往外去,司机是个年轻的男人,见她一人过来,就摇下车窗,向她招了招手。
游芊华走近倾下身去问话,司机抿嘴只笑不答,却探出头来,一只手绕到她的脖子后,提了提她脖子上的吊带,吊带下方吊了一只手机,精巧的手机在她胸前的双峰中浮起又隐入,沉下又被拖出。
游芊华嘻嘻地笑,站直身,伸出手去推了他一把,司机跟着哈哈大笑。
林书轩的母亲站在窗子前无声地看着,却又摇了摇头。
林振南和林书轩父子俩上车,游芊华挤在林书轩父子中间。
林振南对众人说:“芊华进厂不到两三年,就从一个小姑娘家蜕变成一个资深业务员,着实是个人才。”
游芊华笑说:“大老板别表扬我,我对那些制单、验货、核单、办理外运这些手续,其实挺头疼的。要不是我二姑整天鼓励我,我也成不了才。”
紧接着,林振南和游芊华俩人之间玩起了捧哏和逗哏游戏,相声内容五花八门,滋味香辣甜腻。
司机听得嘻笑有声。
林书轩的父亲却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坐在车里。
林书轩亦无反应,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令他思潮浮动,独自默默沉浸。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到如今所见,道路全都变得又宽又整洁,道路两旁分布着许多乡村别墅,座座都足有五六层楼高,琉璃瓦顶、罗马大柱,色彩光洁的瓷砖外墙面,以及高筑的围墙和奢华大铁门……,无一不令每座别墅显得气派神气。
小村庄不再是往日的小村庄,小镇亦不是往日的小镇。
镇上有了几个大超市,街区的小店星罗棋布,人来人去,热闹非凡,远超林书轩的想像。
忽有有一段路拥堵,车流中不乏豪车。
林振南骂说:“该死的!离过大年还早着呢。镇上怎么冒了这么多小轿车出来?”
游芊华边盯着一部兰博基尼,边说:“在外地开私立医院的有些赶早回来了,过几天会有更多人回乡,路上会更堵。”
林书轩突然间回过神来,忽觉胸口紧闷不已。
车子总算到了厂里,而几年的时间里,加工厂附近已然是一片成熟的工业区。
林书轩在游芊华的引领下,挑选了一些印章胚和成品。一回到家里,林妈妈就迎上来,一脸不情愿地说:“那游芊华名声不好,我们离她远一点。”
林书轩找出几件软棉的衣物,边包裹那些石章,边诧异地说:“我本来跟她就不亲近。”
林爸爸对妻子说:“你就嘴杂!可穷人家的女孩不自重更是损了自己。”
他又对林书轩说:“家里变化大吧?我们的房子都老旧了,看人家的多豪华。你二叔在镇上、市里和省城都买了房子。你出国的日子到底好不好?”
林书轩慨叹说:“我们现在很稳当了,也有了不少朋友,生活跟家里别无两样,但那边的确不如家里这般变化快速。过两天我要去省城看看以前的同事和朋友,省城应该变得更多。我以后可得争取多回来,不然要认不得原来的路了。”
林妈妈急急地加一句:“能抱个孩子回来再好不过了。”
林书轩只好沉寂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