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轩低吼了一声:“不!怎么会这样?”
俞敏俪的泪水哗哗而下,除了哭泣却别无选择!
俞大明和俞香兰在中午时分就赶到了慧星博爱医院。
俞大明一路上恨恨地捶打自己的大腿,:“我那天早上就不应该让她去奔什么丧呀。怪我呀!我这个家长怎么当的呀。”
俞香兰也是恨恨地:“我那晚就该态度坚决点把她带回家,凭什么都让她们说了算。”
俞敏俪的腹痛还在继续!
她的身边挤满了人,林书轩的母亲、舅母、姑姑、婶婶等人在爷爷葬礼后都赶了过来,还有二婶的娘家弟弟和弟媳一一医院的老板和老板娘。
俞香兰的心撕裂般地疼痛,嘴上却是狠狠的数落:“傻呀,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傻姑娘?书轩呢?他怎么当丈夫的?”
“妈,不怪他!要怪只怪我自己,是我自己绺由自取,怨不得人家!”俞敏俪强忍着痛苦低声说。
“好,我不多说,省得惹你的烦,你要嫁给他,我拦不住你。你要自做自受,我也拦不住你!我只是难受,你长大了,可是却不明白怎么爱自己!”
“妈,他们也都不好受,您就少说两句。”俞敏俪又再次抽泣。
见俞敏俪流泪,俞香兰不得已换成一副轻松语气,:怪妈心急多说了几句。你还年轻,不怕没有生孩子的机会。这一胎跟你没缘,咱也不强求。”
林书轩默然无语。
二婶却似乎想替他打抱个不平,长叹了一声说:“咱们都是过来人,我们那时日子苦,怀孕时不也得挺着肚子劳动?临到要生的时候哪个不在地里干活?合该我们不应有这么娇贵,个个娃都活蹦乱跳地活得好好的。”
“年代不一样了!以前娃随便生随便活,现在的娃只一个,打一在娘胎里安窝就娇气了不行,人家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走,要看咱们有没有留住他的福份。我都一早说了,怀孕的女人贵气,不要瞎折腾,跟丧事冲上了后悔都来不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下不知道谁最满意呢?”俞香兰不客气地回呛。
婶婶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讪讪然地接不上话。
林书轩的母亲不知如何开口,可脸上的愧疚和伤心一览无遗。
俞香兰见她如此,只好将一些已到嘴上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好无奈地对林书轩说:“谁也不想这样,咱们要想着把俪俪的身子养好。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催产药生效后,一个已具人形的胎儿滑落,看得清楚是个男婴,林书轩的母亲接过胎儿,边仔细端详边呜呜直哭。
林书轩也禁不住呜咽不止。
俞香兰闭眼长念佛号。
俞大明望天长叹。
此刻又唯有二婶用见过世面的口气不停地安慰大家:“这是我娘家开的医院,设备比那县级医院高级先进,这些医生也都是特聘的,全是顶呱呱的专家人才。俪俪在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好好养身体,以后争取三年内抱俩!”
医院本不收容住院病人,但俞敏俪受到了贵宾级的特殊关照,院方特意为她开了一间病房,医护人员殷勤有加并且为她开了夜班头例。夜晚七八点的时候,一位上了年纪的专家老太太进来问讯了几声,她那脸上红朴朴的颜色分明残留着一场盛宴后的余味,见俞敏俪腹痛难忍,不由分说急召了人来。经了一番b超检查,老太太娴熟老道地说:“难怪腹痛得不正常,她的宫内尚有一大块阴影,不过也没多大的事,如今医疗条件这么好,给你清一清宫,人就舒坦了。”
林书轩本已六神无主,此刻信赖安然地看一群医务人员忙碌。
而俞敏俪却如一只坐以待毙的羔羊被推进了为她开放的紧急手术室……
第二天恰是俞敏佳的工作休息日,她兴致勃勃地为宫崎和女儿准备了传统的日式早点。
宫崎的心情亦无比愉悦,见了一桌精巧的装饰摆盘,尤其那一份松软可口的玉子烧,笑容如孩提时的单纯,脱口而出说:“毓敏,辛苦你了!你还记得我的喜爱!”
俞敏佳不禁一愣,再次发现宫崎不自觉地将她母女俩叫成了同一个名字,她越来越觉得宫崎的表现奇怪得令人心悸。
宫崎见李爱佳慵懒地从卧房里出来,又开心地叫:“毓敏,你看看,这是你最喜欢的玉子烧!”
俞敏佳又是一愣,她第一次饶有兴趣煎做玉子烧,也从来不曾听说玉子烧是女儿的“最喜欢”,她心底里的生冷不安无法抗拒地滋长。
李爱佳坐在了餐桌边,俞敏佳探究般地不停审视宫崎的目光,而他的眼里除了慈爱并无异样。
用过早点后,宫崎去上班,女儿也上了学,剩俞敏佳一个人在家,忽然觉得时间多得不知如何打发,给母亲打了几通电话,却无人应答。她只想找个人说一说心里话,想了半天竟发现自己没有一个贴己的朋友。忽想起许雅安已来了几个月了,仅才小聚过一回,不如去她打工的店去瞧一瞧她。
俞香兰一行人在中午时才回到福宁家中,俞敏俪一直昏沉入睡。
余姐喜滋滋地上门来,一见俞香兰和俞大明神情不妙,细问后亦感痛心失色。
俞香兰越说越是气急悲愤,:“我那俪俪原本活泼,才几天的功夫就变了模样。我这一路上越想越悔,为什么要去顾全大局,我怎么就不当个泼妇?”俞大明垂头无声。
余姐从袋子里取出一物来,:“我今天心情本好,可听了俪俪的不幸,真是为她悲悯。我求了木鱼,也帮你求了一个,祈经时敲一敲木鱼,更可警醒自己精勤修行。”
俞香兰:“摆在我眼前的总有可气可恨的人与事,于他人眼里,我也是那可气可恨之人,我怎么修行?”
余姐:“佛说一切皆是因果!我们自是愚痴不明,木鱼亦是木愚,多敲敲,才可开窍弃愚明心性。我们越生气生恨越要念经敲木鱼!”
俞香兰见那木鱼腹部中空,头部正中开口,尾部盘绕,其状昂首缩尾,显得灵巧可爱,就拿过小木棰,轻敲了几下,但并无兴致。碍于余姐情面,听她聊一些关于佛家因果轮回的说法。
俞大明心中原不在意,此刻却也听得认真。
俞敏佳来到许雅安的店里,这是东京街的一间知名小食店,许雅安正站在玻璃窗内,双手灵巧地包着gyouza(日式饺子),窗外的食客看得眼花缭乱却又兴趣盎然。
一分钟七十多个日式饺子在许雅安的双手中轻灵地生成,齐刷刷地排满了台面,流动的台面不疾不徐地滑动行走。
食客们亦安静地当了看客,如果不是一双白皙纤手在机械般地动作,许雅安完全站成了一座安静的雕像。
这家小食店生意奇好,生煎gyouza卖得异样火热,玻璃窗内的许雅安和排成长溜的食客是这个街头独特的风景。
许雅安一边惯性地捏着gyouza,心里却在暗暗地担忧着自己的课程,仓促间提升的日语水平着实有限,她得付出万分的艰辛才能获得较高学分。即将来临的考试虽然令她振奋,但一想起还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可她感激这个小食店的老板,他们是一对年迈的日本夫妇。短短的几个月,许雅安从最初的洗碗工到如今的驻店招牌,真离不开他们的包容和仁爱。许雅安庆幸着自己的幸运,她如今似乎不是这个店的员工,而是那对年迈老人密不可分的家人。她还感激着婆婆俞香兰,正是她的支持令她在日本可以自如地追逐自己的梦想。
小食店对面有座大楼,那外墙上有一面大型的电子屏幕,无时不刻在展示着日本三松电器产业株式会社的标识,硕大的商品logo以无比醉眼的姿态卖弄风骚。
许雅安站在小食店的玻璃窗内,即使不抬眼,仿佛也能瞧见那些广告。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日本的大学生,并能学习市场营销学专业。之所以要选读市场营销学,因为这将是进入三松会社最简单的捷径,至少许雅安这么认为。她需要为之而付出努力!
她发愁着明天的考试,心想今晚估计又得通宵无眠。
许雅安抬了抬眼,才发觉玻璃窗外等着的顾客们已看她看得神情痴迷,不禁莞尔一笑,看客们一下子有了躁动,似乎他们猛然间才醒悟过来,玻璃窗内站着的是一位美女大活人,而不是机器人美女。
许雅安又想俞敏海依旧坚守在他的养殖场里,金项链和金手镯以及劳力士金表应该依旧是他的标配。
俞敏佳朝她挥了挥手,许雅安才发现了她,却无法挪步,也无法开口招呼,只好朝她灿烂欢笑,手上的动作依然快速,几个食客掉头看了又看俞敏佳。
俞敏佳点了一小份煎饺和一杯味噌汤,吃得缓慢而优雅,偶尔抬头安静地与许雅安对视。
中午的营业高峰期过后,许雅安拍了拍手走了出来,:“大姐今天怎么会有空?”
俞敏佳答非所问,:“我这时候好想海海,要是海海还在日本,他一定会帮我去查一查。”
“查一查?查什么呢?”
“查一查宫崎以前的事情!我仅仅知道他有一段往事不愿被人惊扰,可我现在很想知道那是他怎样的过往。”
许雅安傻傻地看着俞敏佳,不知怎么接话。
俞敏佳又自顾自说:“宫崎还像往常那般温稳儒雅,可他有时热情似火,有时却又冷凛若冰。我看不懂他!”
许雅安对俞敏佳的一切原本一无所知,不安地问:“大姐,您到底在说什么?”
俞敏佳惊觉不过犹自喋喋不休,而许雅安虽是弟媳,亦不过只见过数面,只好改口说:“你来了几个月,本应该让你住我家的,可……”
许雅安不等她说完忙说:“我知道姐夫是日本人,只怕影响到你们的生活,海海也一直交待我自己租一处方便的地方,爸妈也是这个意思。”
“海海最近怎样了?”
“听说最近活鳗价位涨了些,但我并没有听出他能乐观,海海是个挺想得开的人,最近却常怀念日本的生活,说要是他能脱得开身,他还想回东京来。可几个场子的架子搭在了那里,总得要撑下去,他已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