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怪梦
我茫然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黑暗,我问自己: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我,我向后靠了靠,背后是一面凹凸不平的墙,有字!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侧过身,用手指在墙上轻轻摸索,照着那些刻痕,我心里默写了一下,是一个卒字,什么意思呢?忽然想到这个字在华语里不但代表了小兵,还有一个死亡的意思。果然,下面还有“于此”二字,依次是“卒于此”。
我死了吗?也许吧,身上穿了那么多窟窿,不死没道理。我逐渐有了回忆,伸手捂在侧腰上,触手是厚厚的一层敷伤布,又向腿部摸去,同样在每一处伤口都绑着布条;但我却没感觉到哪怕一丝的痛感。
我死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死人才没有痛感,我就这么死了,象一颗飘过城市的尘埃,从未为别人留下点什么,既没有爱过的人也没有人爱我。我痴痴的又笑了,眼前闪过两个女人的面容。
“小灵!对不起。小灵,我不敢了。”有多少次我在店里闯祸后,她拿着鸡毛掸子在背后追打我,我笑着求饶。这幕影像悄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在榕树下,两个青年靠在一起的情景,女人低着头,男人呆呆地望着她。“芹安怡……唉,但愿天堂里没有孟婆汤。”
黑暗里出现了一双眼睛,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我虽然死了,却还懂得害怕,四周的黑暗仿佛淡了去,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以更纯粹的黑色在黑暗里显出了他的身形。这是一个高高的人,看仔细些,却也不甚高,只是戴着一顶高高的黑色帽子,帽子上用白色写着几个字,这些字在黑暗里特别显眼,我瞪大眼睛,看见上面怪莫怪样的写着四个字,猛一眼看去好像是“正在抓你”仔细看却又不是,却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字。
他戴着高高的帽子和宽大得不合理的长袍,却并不因此而让人觉得滑稽,这个人长得一脸屠夫样,两端的犬牙还探出了嘴唇,他一手拿着链子,狞笑着向我走来。我缩了缩身体,心里思索着圣经里哪一位天使的形态是如此麽样,却茫无答案;我又看了看那人的背后,并没有六对羽翼,这不是堕天使。上帝保佑,难道我还没死,既没有上天堂的权利,也没有撒旦的降临,说这个屠夫是撒旦,我第一个不信,撒旦再如何邪恶,但他是俊美的,他因骄傲堕落,因美丽自傲,因智慧而败坏,他拥有完美无缺的美德,而完美无缺却正是原罪,我在阅读圣经的时候,甚至怀疑正是他的完美无缺导致了他被塑造为最大的敌对者。请原谅我,我对上帝并没有任何的不敬,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那也是上帝身边的奸佞所为。而眼前这个家伙,和俊美没有一丝关系,就这副尊容,想诱惑三份之一的天使反出天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刹住胡思乱想,“我没死!”我俯下身体,轻吻了脚下的土地。
那个戴高帽的屠夫又走近了几步,他脸色阴沉。我虽然庆幸自己没死,但如果给他手上那条巨大的链子抽一下,那也就白庆幸了,便连忙退了一步,再次靠在墙上说道:“兄弟,我是误入贵地,上面塌方了,我掉下来的。有怪勿怪,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人都死绝了,也付不起赎金。”又顿了一顿说:“我立刻就走。”心中却在暗暗祈祷这家伙千万别是神经病,也别是个穿越到现代的古代人,瞧他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子。
屠夫忽然停住脚步,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把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象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猪,而后他低下脑袋嘿嘿笑了几声。我安慰自己说他在考虑我的话,神经病也是有思考能力的,只不过他们思考的方式与常人不同罢了。然而我的念头还没转完,身子已经被一阵巨力抽得飞了起来,耳际还传来他怒骂的声音:“我还以为谁那么猛,你这个油锅货,当值的时间跑哪里去了,害我没日没夜的干活。”
我又是一阵无力,我没干什么坏事啊,怎么倒霉的事情络绎不绝,居然让我在地下十米处遇见一个神经病,而且是在我没有丝毫反抗力量的时候。
“老大,别打,你认错人了。”我抱头鼠窜,但那铁链还是劈头盖脸地抽下来,屠夫打得还不过瘾,又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黑色的狼牙棒麽样的东西,一会扫到我腹腔上,一会敲到我脑门上。我感觉自己象一个皮球,被人打得四处乱蹦。但是说来奇怪,我竟然丝毫不觉得疼,这个知觉让我全身一震,在半空中竟扫了自己一个耳光,“操!原来是在做梦。”落地后我嗷了一声。如果在平日,这么用力的一个耳光扫下去,我不晕半天也疼死了。
既然是在梦里,我倒省却了惧怕的心思,破口大骂道:“你个没娘养的死绝户,老子好欺负吗?再打老子把你拘局里,让你尝尝滋味。”却也没想到就自己现在的状况,人家还拿着凶器,肯定是求饶比威胁有用。
屠夫见我开骂,愣了一下,象在思索着什么,顷刻哈哈大笑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投到这荒夷之地。兄弟我是佩服得紧啊。”
“佩服你妈!你夜撬寡妇们,偷看八十岁老妇洗澡,三岁开始自淫……”我继续没头没脑的骂。
“范无纠!”屠夫忽然一声霹雳大吼。
我全身定住,象是雷劈了一样,而后又全身颤抖,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听来为什么这么熟悉?
“你知不知道七十五司里勾愿司,昧心司,还魂司都在找你的麻烦,你如果还不归档,找你麻烦的恐怕就不止七十五司,你虽然有五殿包公十殿薛公护着,但六殿董公的热恼空间你见识过,他的手段你也是清楚的。”屠夫的语调居然变得平缓,象对一个老朋友耐心说教般。
“范无纠”这三字带来的震撼仍未过去,我甩了甩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个人是谁?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吗?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心中一动,这个名字或许存在我八岁以前的记忆中,但无论如何,这个人绝对不是我,对于这一点,即便是在梦里,我依然是清楚的。我清了清自己的喉咙,大声说:“老兄,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你说什么。我肯定你是认错人了。”
屠夫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那恶狠狠的神色又露了出来:“范无纠,你最多只有一个瑞元的时间,到那时你若不悔悟,不得已我也要来拘你了。到时候我把你直接送到五殿,也算是多年同僚的一个照顾。”
我暗叹一口气,看来我是说服不了他了,也亏得是在梦里,不能说服便不说服吧,我报以白痴的笑容。
屠夫跺了跺脚,又说了一句:“东西还你,及时幡悟吧。”转身隐入黑暗中。空中落下来两件物品,掉到我的身前。我谨慎的等了一会,见没有危险才捡了起来,一件是顶白色的高帽,说它是厨师帽它没那么气派,说它是巫婆帽,顶又不是尖的,帽子正面还用黑墨写着几个字,麽约和汉语的“你也来了”有点相似,但认真看却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另外是一根鸡毛掸子,比起小灵常作为揍我的武器,它小了许多,若说特色,也就是纯白色的鸡毛比较不好找而已,提在手里轻轻的。
我回给黑暗里一个鄙视的眼神:“什么玩意嘛,认朋友,这两样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还不如给瓶水。”说到水,我忽然觉得很渴,身体摇了摇,周围的黑暗顺时针开始转动,把我转得头晕目眩,我叭的一声倒在地上,那帽子和鸡毛掸子嗽一下钻到我衣服里的某处地方去了,我早意识到这是个奇怪的梦境,也就不去理会,耳际听到一个声音叫着:“小哥,小哥,可不能睡着,快醒醒。”
我张开双眼,见到耗子的水泡眼,心想这又是梦里吗?否则耗子怎么可能回来呢,迷糊说了一个字:“水。”
耗子苦着脸说:“去哪里找水,我自己也喝了一点尿,你不嫌弃,我挤点给你。”说完提起一团东西在我嘴巴上面挤了挤,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我叫了一声:“我的妈呀!”伸手推开耗子,顺势站了起来。
耗子手里的布团跌在地上,他见鬼一样地看着我,又拿起手电筒照了照我的身体。我心底下暗自奇怪,方才我并没有借助手电的光芒,可他脸上的一切细节纤毫毕见。我眼珠一转,四周除了这把手电外确实没有其他光源,但黑暗再也限制不了我的眼光,那金属刺阵,还有整个空间的一切,都在我眼里毫无保留的展现。
耗子说:“老天,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恢复了吗?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还有,你的眼睛好亮。”
我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双手还有各处伤口,试着扯下被大树抽过那条腿上的布条,没有伤口?怪了!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地方已经长出了新肉,愈合的情况异常好,我摸了摸,除了一点点痒并没有痛的感觉。不对啊,伤口处可是塞了土的,怎么可能这么块就愈合?
耗子见我扯了左腿的布条,也把手电光定在我的伤口上,呆了一呆而后喃喃地说:“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你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孙悟空,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能拥有天生的寻龙点穴手,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道行。”
我坐了下来,现在除了口渴,我没有任何不适感,肚子不饿,伤口也不疼。我轻轻解开伤口处的包扎,果然一个个伤处都长上了,基本都愈合了九成就,连脚面的那个对穿也好了,我心想这不是又一个梦吧?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巴掌,这一下把自己抽得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我的难堪还没过去,耗子也啪的一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脸上立刻浮起来五道指痕,他却美滋滋地说:“不是做梦。太好了,不是做梦。”
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他没有丢下我自己跑路,对于一个仅仅认识不到几天的人来说,这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耗子嗖一下站起来,拿起手电向金属刺阵后面跑去,边跑边说:“小哥,你道我发现了什么?我原来猜想的没有错,这就是个古墓,坠道阵后面有一副铁棺,而坠道阵就是最后的一道机关,专门对付我们这种人的,当然如果我们从坠道的洞口爬上去,肯定还有更多机关,我们是好巧不巧,直接掉到墓心了。”
我呆了呆,说:“耗子哥,你,你不觉得你跳得有点远吗?”耗子转过头来,也愣了一下,这才发觉他刚才一步就跃过足有四米的坠道阵,他搔搔脑袋,也显得难以置信。
“我说小哥,这里确定有古怪,你的伤口那么快就好了,现在我看你,如果不用手电照,就只见到你的眼睛,在暗处一双白炽灯一样的眼是相当吓人的,这是你身上发生的,而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充满力气,我从来没有这么矫健过,如果非要解释,我倒是想到一点。”耗子说。
“哦!”我边走过去,本来想试着也跳过坠道阵,后来还是放弃,老老实实的兜了个圈走到那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旁边,和耗子站在一起。
“其实我之前就观察过大将军榕,这里所在的地方正是南江岛的地眼,南江岛的岛势就象是一只神龟,而大将军榕占的就是龟首的地方,南江市乃至整个南江岛,生气最活泼的地方在此,这也就是这株榕树得以这么壮大的原因,甚至我们亲眼所见,它都成精了。不过,你以为大悬廊电视塔是干什么的?那是一把镇妖宝剑!你之前说用推土机挖了大将军榕,这是行不通的,且不说你动了**。”耗子停了停,见到我的笑容后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语病,挥手继续说:“地眼中成长起来的东西,你把它挖开,会对整个岛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所以有高人给**点出了穴地,建造了大悬廊电视塔,希望可以震住大将军榕,**不想南江市出一个不安定的变数,也不能因噎废食放弃掉南江的发展,这个提议符合各方面利益,因此被采纳。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南江电视台,凭什么兴建全亚洲最高大的电视塔呢?”
我问:“这是你原先知道的,还是临时想的?”
“刚想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