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少昆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就和小钢一起上了铺着红地毯的楼梯。二楼有三个包厢,分别是天涯厅、黄河厅和风云厅。朱黑子最喜欢的是风云厅,在这里凭窗不仅可以看到蜿蜒逶迤的新河,更还能看到另一侧的新河煤矿。每当他望着一车一车的煤被拉走时的壮观景象,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兴奋和自豪。因此,这个风云厅就成了他的私人包间。
“昆哥,拿什么酒?”许庆彬问道。
“都有些什么酒?”朱少昆慢条斯理地说。
“黑哥存在这儿的酒很多,有古井贡、汾酒、郎酒、五粮液和茅台。”
“就拿两瓶茅台,马老弟是三弟的好朋友,必须要用最好的酒招待他。”
许庆彬愉快地迎合道:“好嘞!朋友来了有好酒,我这就去拿。”
他刚离开一位女服务员就端着茶盘子走了进来,“老板,你们请喝茶。”她把盘子放在酒柜上,然后双手捧着壶开始往他们面前的杯子里倒茶。
朱少昆端起茶杯用鼻子闻了闻,“不错,是铁观音,三弟平时最喜欢喝了。”
小钢也端起茶杯闻了闻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口,“果然是好茶,香气馥郁,口味纯正。”
朱少昆望着正在用心品茶的小钢说:“你不知道,彬子他那点都好就一条缺点爱喝酒,常常为了喝多酒而跟人打架斗殴。在新河煤矿除了黑子和我,还没有人能制住他。”
“那等会让他少喝点吧!要是他喝酒闹出什么事来,黑哥非得怪我不可。”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喝多的。”
这时许庆彬抱着两瓶茅台走进来望着小钢说:“老弟今天是托你的福,我要好好陪你喝几杯。”他一边放下酒瓶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口。
“彬子,我知道你肚子里的酒鳖子又开始折腾了。不过我可警告你,当心它能把你的小命给喝掉。”朱少昆俨然以老大的姿态这样说道。
朱少昆这样当着小钢的面说他,使许庆彬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昆哥,看你说的,我可不是那种见酒不要命的人。今天不是这位大兄弟来, 我才不会开戒呢。”
朱少昆看到许庆彬有点不自在,知道刚才自己说重了。“彬子,我只是说说,你可别在意。今天黑子不在,我的酒量又有限,就全指着你来陪呢。”
小钢也在一旁打圆场说:“彬哥是性情中人,我该陪他喝才对。”
许庆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兄弟,你真客气,要不是有规定我今天说什么也得陪你喝个一醉方休。”
小钢急忙扬起了双手,“彬哥,千万别这么说。黑哥不在我还得赶回去,要是喝醉了那可就麻烦了。”
一见他这阵势,朱少昆和许庆彬都笑了起来。
菜虽然不是很多但却很丰盛,不仅有红烧野鸡,蒜香鲤鱼,更还有驴肉滑脊,清炖羊球。
朱少昆在第一瓶酒快喝完的时候向许庆彬小声说道:“彬子,千万不要喝多了。”
许庆彬满口答应,“知道了昆哥,我绝不多喝。”
席间小钢只喝了很少的酒,其余的都学着小春吐到茶杯里了。
不知不觉第二瓶酒也已喝了大半,朱少昆正喝在兴头上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来电号码,知道是矿上打来的。“是我,什么事?”
“昆哥,我是发财。这边有人在闹事,我们的人手不够,你快点带几个人过来。”
朱少昆一听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是附近的老百姓嚷着要小麦损失补偿费,如果不给他们就不让维修人员施工。”
朱少昆挂断电话不好意思地向小钢说:“兄弟对不起了,我有事得先过去一趟,改天等黑子来了我再好好地陪你。”
“没事,昆哥,你去忙吧。”小钢礼貌地回答。
许庆彬见状忙问,“昆哥,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有几个老百姓要补偿费。我去应付一下,等黑子来了再说。彬子,你在这好好陪马老弟喝酒,我去了。”朱少昆又转向小钢,“后会有期。”他说完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朱少昆走了以后,他们又将剩下的小半瓶酒给喝光了。小钢看到此时许庆彬虽然已有几分醉意,但头脑还是清醒的。要想从许庆彬嘴里掏点东西必须得让他喝的差不多才行,于是就试探性地问他,“彬哥,我们再喝点啤酒怎么样?”
许庆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行,就喝啤酒。”他站起身打开门向外面喊道:“给我们搬一箱子青岛啤酒上来。”
啤酒一上来,许庆彬就让服务员开了四瓶。“我们一人两瓶先喝着。”
小钢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酒瓶谦虚地说:“彬哥是海量,小弟我确实佩服。”
许庆彬向身后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是我吹,要不是最近矿上有事,我就是再喝个半斤也没问题。”
小钢端起满满一杯啤酒站起身向他说:“彬哥,谢谢你的盛情款待。来,小弟敬你一杯。”
喝啤酒更是小钢的强项,他一仰脖子就把杯中的啤酒喝个精光。
许庆彬也不示弱,大嘴一张啤酒就下了肚。很快四瓶啤酒就被他们给喝光了,许庆彬又大嚷着喊服务员来开酒。
正好饭店老板李诚在楼下送客,听到许庆彬的喊声急忙赶了过来。“是彬哥,有什么吩咐?”
“别啰嗦,快给我开酒。”许庆彬说话时舌头都有点硬了。
李诚从箱子里又拿出两瓶打开,“彬哥,你们慢慢喝。”他说着关门走了出去。
小钢望着醉意朦胧的许庆彬,知道此时正是从他口中套话的绝好时机。于是他一边倒酒一边问道:“看来昆哥很关心你,是吗?”
“他关心我,屁话。整天在我面前摆谱,要不是看他是黑哥的兄弟我真懒的理他。”许庆彬有点发牢骚地说。
小钢见他已经失去了控制便继续说道:“彬哥,你不能这么说,他是黑哥的得力助手又是一个奶奶的二哥,你不睬他可要吃大亏的。”
许庆彬两眼一瞪,“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太傲慢,认为自己有两下子很了不起,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以前他在城管上班时就横的狠,后来和一位商户发生了纠纷就三拳两脚地把人家给打残废了。要不是大哥出面他早就进去了,那时黑哥这边正缺人手才叫他过来帮的忙。不是我吹牛,别看他和黑哥是一个奶奶的兄弟但黑哥对我比对他还信任,矿上每当有重要的事情都是他亲自安排我干的。”
小钢试探性地问道:“矿上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每天除了挖煤运煤还能干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说到这向紧闭的房门看了看,“既然你和黑哥在监狱里就认识,那我对你就什么都不隐瞒了。你不知道这里有些矿,还没通过安全监察局和有关部门的批准属于非法开采。所以平时我们这些人除了负责矿区和办公区的安全外,还要特别留意安监局和媒体派来的记者,就怕被他们扑捉到了什么。如果发现他们来了,就必须先把他们控制起来然后由黑哥出面拿钱摆平。如果遇到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那么就得把他们做掉。”
小钢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来,“那彬哥你杀过人了?”
许庆彬将双手扶在桌子上一本正经地说:“人,我没杀过,但我亲自处理过很多死人。”
“他们都是被杀的吗?”
“不,都是事故造成的。去年在刘集矿我就按照黑哥的安排,偷偷地将两具遇难者的尸体给掩埋了。”他说着又神秘地往小钢面前探了探头,“那还不算什么,前段时间这里发生了非常严重的矿难事故,共造成二十一人死亡,六人重伤。黑哥害怕被上面知道,让我把尸体连夜运到青龙山上给处理了。”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开着农用车将尸体拉到山坡上的土沟里,按照黑哥的安排将二十一具尸体都堆在木柴上。我掏出烟点着,猛吸了几口又扔到了地上。望着眼前黑乎乎的尸体,我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随后我从车厢里拎出一大桶汽油浇到尸体上。我几乎是用颤抖的手点着了火把,然后将火把交给黑哥。黑哥二话没说就将火把扔到了尸体上。”许庆彬说到这猛地喝了一大口啤酒,“大火整整烧了七个多小时才熄灭,我们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最后在黑哥的指使下,我又用铁锨将这些烧成灰烬的骨灰用土一掀一掀地给埋上。等我把沟填满,天都大亮了。”
“烧那么长时间难道没有人发现吗?”
“你不知道,青龙山那个地方荒原几十里都没有人烟,到处都是野生的枣树,再往上就是悬崖峭壁。”
“你说的我不相信,黑哥不是那种人。”小钢想把事情弄个明白就故意这样激将他说。
许庆彬一听这话急了,眼珠子瞪的又大又圆。“你不相信我,等会就带你去看看。”他说着将瓶中最后一杯酒都倒了出来。“老弟,酒喝的差不多了,你想吃什么?”
小钢摸了摸肚子,“这里面都是酒,啥也吃不进去。”
“那好吧,我们喝了这杯酒就过去。”
“彬哥,我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你说什么话,我许庆彬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
“那么远,我们怎么过去?”
“没事,饭店老板有摩托车,我带你一会就到。”
于是他们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就出门朝楼下走去。许庆彬来到吧台前,向正在喝茶的李诚说道:“大诚,把你的摩托车借我骑一下。”
李诚见他喝多了,不想把车借给他就说:“彬子,你喝酒了回去休息吧。”
没想到许庆彬把脸一拉,“怎么的,是不是怕老子骑走不还你了?”他话没落音就上前去抓李诚的衣领。
小钢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拦住,他挣了几下那里能挣得开。李诚怕他在这里继续闹事,忙起身向隔壁房间去推刚买不久的幸福摩托车。
李诚一边把车交给他一边还强颜作欢地说道:“彬子,你骑吧,咱俩谁跟谁?”
“这还差不多。”许庆彬接过摩托车就跨了上去。
小钢也怕他酒后驾车出事忙说:“彬哥,还是我来骑吧!”
许庆彬用大拇指向身后指了指说:“你又不知道路,就放心地坐吧。”
小钢只好坐在了后座上,许庆彬发动好摩托车就顺着饭店门口的路朝北驰去。在一个丁字路口他向西一拐,很快就出了新河矿区进入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
摩托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了大约有二十多分钟,就来到了峭壁林立的青龙山脚下。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也没有上山的路。许庆彬所说的焚尸地点就在半山腰几块陡峭的岩石附近,两边长满了野生的枣树。许庆彬指着面前松软的黄土向小钢说:“尸体被焚烧后就势埋在了这里,最近一段时间没下雨还能看出来。”
小钢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说:“彬哥,这里倒真是个焚尸灭迹的好地方。”他说着掏出烟递给许庆彬一支。
“那,那还用说。”
“可是医院里的人怎么办?”小钢冷不丁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医院?”许庆彬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是的,医院还有六位伤者。不过等他们养好伤以后就全都送到窑厂去烧砖,那里有养狗场又荒无人烟地好看管。不过,医院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听昆哥说的,那边还要增加人手。”说到这小钢话音一转,“我没弄明白,受伤的人住院治疗就是了,怎么还要有人看着?”
许庆彬故作神秘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还不是怕矿难的事被泄露出去。其他人再怎么说都没有用因为没有证据,而这些伤者就不同了他们个个都是活口供。”
正说着他腰上的手机响了,“是我,四子,这个时候打电话有什么事?”
话筒里传来了王平的声音,“彬哥,你干什么来,刚才打你的电话也不接。”
“我刚从矿上回来,可能是路上噪音大没听见。”
“彬哥,你猜我昨晚到洗浴城见到谁了?”
“废话,你不说我知道是谁?”
“运动,这小子现在做起了鸡头。”
“我都怪好几年没见这小子了。怎么,你又去洗荤澡了。小子,当心点,别老是往外跑。”
“我知道。彬哥,你有机会就过来玩别老在那鬼地方呆。”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呆,城里那么多生意他都不让我沾边非要给他看矿。好吧,等我有机会就过去。”
挂断电话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小钢突然灵机一动望着他说:“你的手机不错。”
许庆彬自豪地说:“是黑哥给买的,诺基亚。除了昆哥也就只有我和四子有,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时他好招呼我们。”他说着把机子递到小钢手上。
小钢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拿着手机摆弄着。许庆彬径自朝摩托车走去。小钢把王平的手机号码记了下来,然后撵上了已经跨上摩托车的许庆彬把手机还给了他。
“看来你和四子的关系不错。”
“是的,我们是把兄弟。”
“和彬哥结拜的人一定都很能干。”
“不错,四子是我结拜的六个弟兄中最能干的一个,黑哥对他很好。”
“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是的,这小子胆大心细,遇事爱动脑子从不莽撞。”
听他这样一说小钢心想:“怪不得朱黑子要派他到医院去。”
“以前黑哥在城里的生意都是我和四子帮他打理的,后来因为小菊的事四子做的非常漂亮,黑哥就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了。”
“是什么事?”
“小菊是黑哥从石家庄弄来的,她长得如花似玉非常迷人。为了不让嫂子知道,他就在东关给小菊买了一套房子。自打小菊来了以后,黑哥就经常以生意忙为由不回家而在那里过夜。谁知没过多久这事就被嫂子知道了,她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到他们的住处去捉奸。”
“黑哥怕嫂子吗?”
“不是怕,是尊重。黑哥落魄那么多年她都一直陪伴在身边,还经常从娘家弄钱贴补日用维持生活。”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