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大门和上回一样是锁上的,只有办公楼前多了几个保安。他又绕到办公楼的后面,想向上次那样从墙上翻进去。但一跳到墙上就看到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地坐守在那里,而且在他们的身旁还有一只德国黑贝。从这种阵势看,朱黑子肯定就在办公大楼内。他跳下墙来到办公楼不远处的一个树木茂盛的土坡上,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一切。朱黑子的宝马车就停在办公楼西侧的树荫下。“前后都有保安看守,这回要进入院子里是非常困难的。自己毕竟是孤身一人,肯定对付不了这么多的保安。”就在他苦思冥想着如何才能进到办公楼内的时候,一辆面包车从矿区方向飞驰而来。听到喇叭声,许庆彬迅速地跑出来打开大门。小钢看到王平从驾驶室下来,和八子一起从车里面拉下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来,他中等的身材戴着副黑边眼镜。王平和八子连推带搡地把他押进楼内。天在不知不觉中黑了下来,办公楼前的几盏灯把整个院子照的如同白昼。接近七点的时候,朱黑子走出办公楼。随即燕子将宝马车开了过来,朱黑子伸手打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朱黑子走后没多久王平也从办公楼出来了,他向守在门口的几个保安说了些什么就朝门卫室走去。小钢见状快速地下了土坡来到门卫室旁的松树下。他看到王平正搂着许庆彬的肩膀朝外走,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魁梧的保安。从许庆彬那得意的神态看,他们一定是去星辰酒馆吃饭的。门卫室里剩下的那个保安朝外面瞟了一眼,就坐在椅子上看起电视来。小钢觉得被带进楼内的那个小伙子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不然朱黑子也不可能这么严密地看守着他。望着他们四个人走进了星辰酒馆,小钢便来到酒馆对面还没完工的两层楼房上。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进出包厢的人。
王平点了许庆彬爱吃的烧鸡公,“二哥,你不是和昆哥一起去淮海的吗,怎么没去?”
许庆彬望着酒柜上的空瓶咽了口唾沫,“他嫌我肯喝酒,怕误事。”
王平笑了笑,“我知道二哥有怪好几天没喝酒了,也难怪上次的事黑哥很恼火。不过我也有责任,毕竟他们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将人弄走的。这样吧,等黑哥把事情处理好,我一定陪你好好喝几杯。”
望着身旁的两位保安狼吞虎咽地吃着,许庆彬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四弟,黑哥这是到哪去的?”
“去城里,听说省公安厅的人来了。”
“公安厅的人不是和黑哥很熟吗?”
“是的,黑哥在沁园春大酒店订了包厢。他们来也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
“看样子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谁知道,昨天嫂子给黑哥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回去。我琢磨着今晚办好事他可能得在城里过夜。”
许庆彬一边抚弄着手中的玻璃酒杯,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差不多,公安厅的人一摆平,黑哥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家搂嫂子睡觉去了。”
王平表情神秘地说:“这个倒不一定,兴许他转个弯就溜进了小菊的被窝。”
许庆彬向王平身边靠了靠,“听说小菊这儿特别诱人,是吗?”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部。
王平笑了笑,“是的。怎么二哥,你还惦记着她?”
许庆彬将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并长出了一口气,“人家现在可是黑哥的心头肉,谁敢碰他一个指头,除了你小子外。”
“我那是急中生智,不然她可就惨了。”王平说着朝旁边的两个保安看了看,“楼里人的饭菜都准备好了,你们端回去吧!还有,要多拿些馒头留夜里饿了吃。”
两位保安用餐巾纸抹了抹油腻的嘴巴,然后站起身来。等他们走后,王平又让服务员给加了几个炒菜。
“二哥,你不知道,黑哥现在不光有小菊,还有翠华和红莲呢。”
许庆彬一听眼都直了,“那嫂子要是知道了,不得跟他闹翻天?”
王平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二哥,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嫂子还是以前的嫂子?”
许庆彬茫然地望着他,“难道嫂子现在不管他了?”
“不是不管,而是根本就管不住。好了,二哥你慢慢吃,我得过去看看。黑哥临走时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放松警惕,那小子可是个原子弹要是爆炸了我们都得完蛋。”
许庆彬不以为然地说:“一个小报记者能兴什么风浪?”
王平站起了身,“现在是猎奇新闻满天飞的时代,别瞧不起这些小报纸它可以让一个人进入天堂,也可以把他送进地狱!”
许庆彬巴不得他走,自己好痛痛快快地偷喝几口。“四弟,你说的真神乎。好了,你先走吧,
我一会就好。”
王平一走,许庆彬立刻就向服务员要了一瓶二两五的衡水老白干。他打开瓶盖将酒倒在杯子里,然后端起来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他妈的这酒就是香,要不是怕黑哥骂,我非得喝他个痛快不可。”他摇头晃脑地说着。
“彬哥,我来陪你喝个痛快怎么样?”小钢说着将一瓶汾酒放在他面前。
许庆彬抬头一看是小钢,惊得差点跌倒在地上。“你……你?”
小钢微笑着说道:“彬哥,我就这么可怕吗?”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黑哥正准备收拾你呢?你来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
小钢坐了下来把他杯子里的酒倒进垃圾筒里,然后打开汾酒给他倒了满满一大杯,“放心吧!彬哥,他朱黑子是奈何不了我的。”
“你把昌义他弟俩都弄走了还想干什么?实话告诉你吧!黑哥在凡城神通广大,不仅有钱有势而且还手段毒辣,许多不自量力的家伙都是站着来躺着走的。”
“现在我们不谈这些,只管喝酒。”小钢说着举起了酒杯。
许庆彬两眼直打转,他看了看小钢又看了看面前的酒杯沉思了一会。“既然如此我就喝了这杯酒,看看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他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喝了大半杯。
“彬哥,好酒量。”小钢也陪他喝了一大口。
“不是我吹牛,黑哥手下没有一个能喝过我的。我平时喝酒从没受到过限制,要不是你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他天天呆在这,我哪天不是半斤八两的过过瘾。”许庆彬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使劲嚼了起来。
“既然要过瘾,一杯也是喝,一瓶也是喝。”小钢说着又给他斟满了酒。
“你不知道,要是让黑哥知道了非得骂我个狗血喷头不可。”
“你们的关系这么好,他还能真的骂你?”
“现在是敏感时期,万一再让像你这样的人钻了空子那就更麻烦了。再说人家如今拥有上亿的资产,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小钢从许庆斌流露出来的语气里看到了他心中的不平和不满,“他不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吗?”
没想到许庆彬却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义气个屁,他要是看谁不顺眼就是一个娘的也得完蛋。”
不知不觉一瓶酒被他喝完了,此时许庆彬已露出些许醉意。
小钢见时机已到便突然问他:“你们今天带来的那个小伙子是谁?”
“你是问那个北京来的记者,孙勇。”他说着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干了,“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一个人来这里调查矿难事故。”
“朱黑子也太大胆了,连京城来的记者都敢抓。这可是犯法的,我劝你还是早点和他划清界限免得受到牵连。”小钢说着又让服务员拿了几瓶啤酒。
“我不怕,都是他们干的。再说,黑哥现在正红得发紫没谁敢动他一根汗毛。”他说着伸手去端酒杯却被小钢给挡住了。
“你真的以为你们这样做就不会遭到报应吗?”小钢用威严的目光望着他。
许庆彬愣了愣,“要报应只能报应他,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帮他做的哪件事不都是犯法的?到时候就是不杀你的头,起码也得在监狱蹲一辈子牢。”他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你也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觉得你小子说话的口气就跟警察似的。”
小钢义正词严地说:“我不是警察,但我是有良心的人。”
许庆彬眉头一展随即端起酒杯和小钢碰了碰,喝完酒他将杯子往桌上一放。“你说吧!想叫老子干什么?”
“我这次来原本是想教训一下朱黑子的,但为了这位从北京来的记者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将身子朝许庆彬面前靠了靠,“我要把他从朱黑子的魔掌里救出来,就像上次救昌义他们弟俩一样。”
“兄弟,你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只是现在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有了上次的教训,黑哥连布了几道岗哨,还从公安局借了两条警犬。这回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把那小子弄走。”
“彬哥,其实把他弄走很简单。”
“很简单?”许庆彬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是的,只要你肯帮忙。”
“让我帮你,扯淡。我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自找死路。”
小钢给他点着一支烟,“彬哥,我觉得你是个很讲义气同时也能分清大是大非的人。你想过没有,你都跟他这么多年,他现在拥有了那么多
的资产可你又得到了什么?到头来他倒霉的时候你也还得跟着蹲监狱,这样值吗?”
“我没杀过人,凭什么要蹲监狱?”
“你是没杀过人,可是你为他干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
经小钢这样一说,许庆彬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焚尸灭迹的那残忍一幕。他不禁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许多。“那你一定要守口如瓶,不然我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这个你放心,我做完事就走人,再也不会来凡城了。”
“你说吧,让我怎么帮你?”
“他能在这关几天?”
“这个不大清楚,不过以黑哥的做法很快就会把他送到马庄窑厂去的。”
“什么窑厂?”
“是一座砖窑厂,那地方比我们去的青龙山还可怕,方圆几十里都荒无人烟。”
“离这有多远?”
“在青龙山西面二十多里地,那里面现在还有几个外地来的记者什么的。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不听话的井下工人,你知道他们都是从穷乡僻壤里来的,死活都没有人问。”
“别人我不管,只要能把他救出来就行。”
“兄弟,你是不是从我手机里弄走四子的号码的?”
“是的,所以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呢!”
“上回要不是有昆哥搀和,我非得倒霉不可。”他说到这停了停,“兄弟你真行,戏演的太好了,把我和昆哥都被骗了。”
“我那是将计就计,谁知你们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我明天下午五点在大门东面的土坡上等你,到时我会告诉你怎样去做的。不过千万别耍花招,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中。”
“放心吧,事成之后你赶紧走得远远的。”
“那好,一言为定。彬哥,你慢走。”
“唉!没想到我大彬跟了黑哥十多年,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了他。”想到这他挥了挥手和小钢告别。
许庆彬摇晃着出了饭店,小钢也在路旁上了一辆拉煤的车回到了凡城。
他在城郊找了家小旅店住了下来,登记时女老板只问了他的姓名从何而来连身份证都没看。房间里有一台24英寸的彩色电视机,一张双人床,被褥还算干净。小钢到盥洗室打了盆热水洗了洗就躺在了床上。
“把这个人救出来比教训朱黑子要管用的多,因为他能在报纸上把朱黑子的所作所为向全社会揭露出来,这样朱黑子受到法律制裁的日子就为期不远了。”
“但是自己孤身一人,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将他救出来呢……”
“他们戒备森严,就是进去都很难别说是救人了。除非有迷魂香把他们都迷倒了,我才好下手。然而这种情况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现实生活中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呢?除非……除非……”
蓦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对,在他们的饭菜里加上安眠药不是很好的办法吗?先把足够份量的药片碾成粉,然后再放入他们的饭菜中。要实施这个计划,许庆彬可是个关键。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线的希望都得积极争取。明天晚上必须行动,如果他被送到马庄窑厂那可就更麻烦了。”
接着他又考虑到事成之后怎么才能安全离开,这时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停放在张大爷家里的雅马哈摩托车。
第二天醒来,他先去街上连跑了十几家药店凑够了所需的安定药片。然后又到张大爷家去借摩托车,张大娘很爽快地将摩托车借给了他。
“反正建忠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就先用吧!早晚还都行。”
下午来到新河时,他将摩托车悄悄地推到土坡上的灌木丛里。五点钟,许庆彬准时来到了土坡上。
“彬哥,你很准时。”
“那当然,我觉得咱们就跟特务接头似的。”他又朝院子方向望了望,“你真会挑地方,站在这里既隐蔽又能监视院子中的动静。”
“彬哥,晚上就看你的了。”
“快说吧!你究竟想怎么办?”
小钢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一小两包安定药粉递给了他,“你一会把大包药倒进他们的汤盆里,小包的倒进你们吃饭时的茶壶里,其余的就不用你问了。”
许庆彬不解地问:“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我在将近十点的时候进去,到时你提前把小门给我留着。”
“这好说,只是那两条狗怎么办?”
“我又不从楼后面进去,不碍事。”
“你就这么信任我?”
“是的。”小钢用严肃的目光望着他说。
“那好吧,你就等到十点钟进去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