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钢的话还没落音，就看到身材魁梧的张贺泉正大踏步地朝这边走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他说着向小钢伸出了双手。

　　“我们也是刚到，这位是我的朋友姚海波，在证券公司工作。海波哥，他就是张贺泉。”

　　在小钢的介绍下他们两人亲切地握了握手。

　　“我们进去吧，向东把菜都点好了。”

　　里面有二十多张桌子都坐的满满的，乍一看就像是谁家在办喜宴。齐向东要了烤羊腿和一些青菜之类的东西。

　　胡永强打开西凤酒的瓶盖，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冯春梅和杨小娟也不例外，她们喝起白酒来比齐向东还爽快。席间小钢把张贺泉的情况向胡永强和齐向东他们做了详细介绍，齐向东立刻站起身敬了张贺泉三杯酒。

　　“我没当过兵，但最敬佩军人。”

　　张贺泉和他碰了碰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既然是小钢的朋友，那也就是我齐向东的朋友。”齐向东说着又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些酒。

　　第二杯喝完，他又倒了第三杯。“你曾在少林寺练过武，而我也曾是国家拳击队的一员。我们可以说是有着共同的爱好，虽然性质不一样但都是为了战胜对手。”

　　等他们喝完三杯酒后小钢说：“我们得共同再敬贺泉一杯酒，因为他们拿了世界军人三项赛的团体冠军。”

　　随着“哗啦！”的碰杯声，张贺泉非常爽快地喝完了杯中酒。

　　四瓶西凤酒很快就被他们喝完了，姚海波提议上两箱啤酒。

　　小钢说：“我同意，喝点啤酒说说话。”

　　齐向东向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喂！上两箱青岛啤酒。”

　　张贺泉此时显得很兴奋，就把他们在瑞典比赛时发生的小插曲绘声绘色地讲给他们听。

　　“武装泅渡，马拉松耐力跑我们都是远远地领先对手。而四人扛起千余斤的红松木，我们几乎是和美国人同时到达终点的，但最后裁判组却宣布我们得了第一。这下美国人不高兴了，他们就到裁判席论理。裁判长解释说‘你们四个人的平均体重是90公斤，而他们还不到70公斤，这就是我们做出判决的理由。’”

　　胡永强站起身来，“你们太了不起了，我得好好敬你两杯。”

　　就这样，两箱子啤酒很快就喝完了。

　　回到机械厂宿舍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由于电筒放在摩托车后备箱里忘了拿，小钢只好掏出手机照着亮往楼上走去。在二楼楼梯口有个人倒在地上，他走到跟前一看竟然是上次遇到过的那位女孩。由于他的公司忙，平时很少能见到她。

　　“喂！你怎么啦？”

　　小钢一连问她几遍都没有反应，他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他想离开但又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妥，便在心中念叨着：“闻她这么大的酒气肯定是喝多了，看她那受罪的模样不如打120送她到医院去。”想到这小钢顺手就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不一会120就来到了楼下，跟车来的医护人员很熟练地将她抬上了救护车。

　　小钢正想返身离开，谁知一位护士却喊住了他：“同志，你不能走，你也得陪她一起到医院去。”

　　还没等小钢解释，开车的老师傅发话了：“小伙子，你怎么能让她喝这么多酒？你陪她一起去吧，等醒了酒你们好一起回来。”

　　小钢知道他们都误会了，但又解释不清因为自己也喝了不少酒。

　　到了医院急诊室，值班医生是位中年妇女叫赵红英，她同样用责备的口气向小钢说：“小伙子，你哪能让她喝这么多酒，要知道无节制的酗酒是最伤害身体的。”

　　小钢正要解释但对方并没容他开口，“你什么都别说，照着镜子去看看脸都喝得跟猪肝似的。”

　　小钢有点不知所错起来，他刚想转身朝门外走赵医师又发话了：“她的姓名和年龄？”“不知道。”小钢如实回答。

　　“不知道，难道你不认识她吗？”赵医师用狐疑的目光望着他问。

　　“我真的不认识她，我们只不过住在一栋楼内。我和朋友喝酒回来在楼梯口正好看到她躺在地上，见她醉成那样怎么都喊不醒就打了120急救电话。”

　　“我看你也不像是说谎的人。这样吧，我开个方子你先去交钱。等她醒了以后再把钱还给你，反正你们都住在一栋楼内。”赵医师说着在处方上开了一些解酒用的药。

　　交好钱，小钢把单子递给了一位实习的小护士。

　　由于病房都住满了，小护士就安排她在过道上挂了吊水。挂

　　好水小护士对他说：“你在这看着她，有什么情况就到值班室找我。”

　　没办法小钢就只好打消了回去的念头。他坐在病床旁望着她那有点憔悴的脸庞，心里不觉产生了几许怜悯和同情来。小钢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虽然也喝了酒但脸色明显是比现在好看多了。

　　两瓶水下去，她终于清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用迷惑不解的眼光望着小钢问。

　　“你当时倒在楼梯口怎么都喊不醒，我没办法只好打了120。”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内疚的神色来。

　　“没事，这也是应该的。”

　　“谢谢你，谢谢你！”她连说了两遍然后把脸转了过去。

　　“你可以回去了吗？”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可以了。”

　　小钢扶起她下了床，又到护士值班室拿了两盒药。

　　从护士值班室出来，小钢看了看表已经是两点多了。他们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医院大门，并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车上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始终都是保持着沉默。到宿舍门口下车时，小钢掏出钱递给了司机。

　　“对不起，我也不知我的皮包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到了楼下过道她才这样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你不必在意。”

　　他们在手机的微弱光线下慢慢地朝楼上走去。在四楼的楼梯口，她停下了脚步并转过身用感激的口吻向小钢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叫彭艳艳，在宝瑞演艺公司上班。”

　　“我叫秦小钢，在中关村一家电脑公司工作。”

　　彭艳艳莞尔一笑，“在电脑公司，那也不错。改天我请你吃饭，拜拜！”

　　过道上有一家的灯亮着，强烈的光线从门上的玻璃框投射了出来。

　　小钢从她的背影中又看到了那晚的情景，只是今天她走路的姿态显得非常高雅优美。

　　回到房间躺在了床上，他一闭上眼彭艳艳的背影就浮现在面前。

　　“这只不过是巧合，出门在外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机械厂的留守厂长关大庆最近遇到了大麻烦，下岗职工陶先忠和赵良臣他们一个得了肝癌正在医院治疗，一个刚查出患有白血病。两人的治疗费初步估计至少在五十万左右，这对于普通的下岗职工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万般无奈他们只好到厂里找关大庆，要求他给解决一部分。

　　关大庆一听说是来要钱的就耸了耸肩说：“厂里真的没有钱，你得给我时间再想办法。”

　　患者的家属陈思雨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床上的病人能有时间等吗？原先好端端的一个厂，都是被你们这些王八羔子给折腾毁的。老赵都下岗这么多年了，你们谁关心过他的生活？房子租着，设备卖着，这些钱都弄哪去了？”

　　关大庆两手一摊显得很冤枉地说：“你不知道，那些租赁费还不够还银行贷款的呢！”

　　陈思雨拍了拍桌子，“姓关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银行贷款那是政策性亏损国家一分钱都不要。这段时间你们光设备就卖了几十万，连同收到的租赁费加在一起也得有百十万。怎么，你说你没有钱，鬼才相信呢！”

　　关大庆无奈之下只好向小钢借了二十万，分别交给了两位患者的家属。他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知没过几天又有几十位下岗工人把他堵在了办公室。

　　女职工向群率先说道：“关厂长，下岗这么多年了，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六十多岁的马守军一边用手指着他的额头子，一边大声责备说：“姓关的，把租赁厂房的钱给交出来。这个厂是宋厂长带着我们白手起家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没想到都被你们这些一茬不如一茬的混蛋给败坏了。”

　　关大庆这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马叔，那您老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小子既然都能把厂里的设备卖了给自己发工资，那么又为什么不能将厂子卖了给我们解决实际问题？”

　　“厂子卖了？那我们这些留守人员以后就都得去喝西北风。”

　　“你们年轻力壮的，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坐吃山空？”得了脑血栓的王大坤双手颤抖地说。

　　眼看就要退休的李九营也愤愤不平地说：“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不然我们就到市政府门口静坐。”

　　“到市政府门口静坐，我的九营叔那可万万使不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警察一出面可就麻烦了。

　　”关大庆急了。

　　头发花白的许根勤一拍胸口，“老子不怕，我们就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不然咱们谁也别想过好。”

　　关大庆在他们的面前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了椅子上。

　　三天的时间，他关大庆就是有变鳖的本领也弄不出几百万块钱来。这回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只好去找宋志兵商量。宋志兵按照他提供的花名册，让财务核算了一下买断工龄和补社保基金总共需要多少钱。

　　冯甜甜便坐在电脑前仔细地给他算了起来。

　　宋志兵递给他一支烟，“我们抽支烟等着。”

　　关大庆点着烟猛抽了一口，“这些老职工真的是没办法，竟然骂我是贪官。兵子，厂里的情况你最清楚，自从老爷子离休都换了好几位厂长了，现在这个样子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吗？”

　　“唉！别提这些了，我爸一提这事就摇头。想当初他和李大爷几个人白手起家，经过近三十年的艰苦奋斗才积攒了这么些家业。想想以往机械厂那是何等的风光，全国各地的商家都来订货。”

　　“事实也就是这样的，现在很多国有企业不都是这个样子？好在我们还有些家产，不然拿什么给他们交养老保险。”

　　宋志兵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大庆哥，你就索性按照他们的要求把厂子给卖了吧！你想想，留着它还有什么用？”

　　关大庆不假思索地说：“我也想好了，卖就卖了吧！按照他们的要求该补的都给补上。”

　　这时，冯甜甜拿着一张表走到他们面前。“宋总全部算出来了，总共需要380万。”

　　宋志兵看了看后把纸交给关大庆，“自从九十年代初机械厂开始出现不景气，许多职工都调走或自找门路去了。不然现在得有一百多号人，这样的话你就是拿600万出来都不够。”

　　“多亏老爷子那时给我们征了这百十亩地，现在不败坏也不管了。”

　　“那片厂房你准备要多少？”

　　“职工买断要380万，起码也得给个500万。”

　　“就目前来看那地方太偏僻，定高了怕很难能卖出去。”

　　“你不知道，我们还欠秦总20万呢？而且还提前收了他一年的租赁费。”

　　“这样吧，我去找秦总谈，让他出400万把厂子买下来。那20万和租赁费就算了，你看怎么样？”

　　关大庆将烟蒂往烟灰缸里一按，“行，怎么不行。事情要是真的谈成了，我还得在贵宾楼好好请你呢！”

　　“那好，就这么说。你明天就等着我的回话吧！”

　　“我明天连合同、公章都带来。”

　　送走关大庆，宋志兵立刻开车来到了小钢的电脑公司。

　　“志兵，你这么急着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小钢坐在他的身旁这样说。

　　“是的，关大庆刚从我那走。”

　　“关厂长？”

　　“不错。”

　　“他找你有什么事？”

　　“想把机械厂给卖了。”

　　“卖厂？”小钢有点诧异地问。

　　“是的，他要价500万，最后定在450万。我知道这个价位他一时半会也出不了手，就突然想到了你。留守人员的工资倒无所谓，主要是那些即将面临退休的下岗工人。没有钱补齐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他们的生活将会更加困难。如果你愿意，明天就过来跟他把买卖合同签了。去掉他借你的20万和一年的租赁费，你只要拿400万就可以了。”

　　“400万，那前面的宿舍楼呢？”

　　“全都包括在内，不然哪能值这么多。”说到这他向小钢身旁靠了靠，“机械厂的位置虽然现在不是很起眼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因为那地方离人民大学和中关村都很近。”

　　“老关为什么要卖厂子呢？”

　　“机械厂的职工早就对他看不顺眼了，现在正闹着要买断呢！”

　　“原来是这样，他拿了这笔钱得给职工买断。”

　　“是的，他们只给了关大庆三天的时间，不然就到市政府门口静坐示威。”

　　“这些职工也够可怜的，应该给他们解决些实际问题。”

　　“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同意明天就到我那去给他签协议。”

　　“这没问题，明天签好协议就把钱给他们汇过去。”

　　“那你明天上午九点多钟过去，我先让他把协议草拟好。”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那时没有这么多钱。”

　　“这下管了，红星机械厂十拿九稳是你的囊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