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顺利进入武装部队守卫严密的监牢之中，崔乃文特地选在了视线昏暗的晚上，更用一块五彩的头纱蒙住了头脸，穿一双平底鞋，来到了武装部队。

　　她与萧灵之间相差太多，单就是身形上的距离便是无法修饰的。萧灵是个身材矮小的小精灵，而崔乃文就显得五大三粗的多了。她唯有竭力的将自己缩小一些，穿上宽松的罩衫，遮掩住自己的身材。

　　萧灵的试验又为崔乃文提供了一个无形的保障，因为一大批的男人们此时正在胖夫人那里等着留下血液样本，因而武装部队里并没有平日那样多的人。崔乃文一路穿过了许多关卡，撞见的人大多是向她点头致意一下，便收回了目光。

　　一路进到牢狱之中，拿着通行证掐着嗓子对看守人员说出要探望崔校长之后，崔乃文悬着的心，才真正的放了下来。

　　崔校长与崔乃文想象之中的样子有一点区别的。她以为，自己这位似乎是无所不为的父亲，应该能够做到泰山崩玉面前而不改色的，可她见到的，却是一个肉眼可见的沧桑落魄的形象，展现在她眼前。

　　他长长的额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却依然能够感觉得到来人，不是肖子雅，也不是萧灵。

　　“真是没想到。”

　　看到崔乃文的那一刻，崔校长还是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来。

　　崔乃文再没有必要围着那头纱，一下子摘下来：“没想到是我这个女儿来看望你吧。”

　　崔校长面对亲生女儿的探望，依然僵硬在角落里，连往前移动一步的意愿也没有。崔乃文对此也无动于衷，她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座位父女的情分已经破灭了。她无法不去记恨他，也不期待对方做出请求她原谅的举动，她来到此处，只为问清一件事。

　　“你曾经说过，曾经亲手结果过一个国家的大叛徒。小时候你时常讲给我们听的？”

　　崔乃文这一晚上的谨慎和镇定到了这一句话的时候终于有了急切的意味：“那个人，那个你特别称道的壮举，二十年前被你苦苦追讨最后死在你手里，让你立了大功的那个人，就是凌晨将军吧，是不是？”

　　崔校长终于有了一点动作，让额前的碎发稍微往旁边播过去，露出额头和眼睛，更能够看清了他的皱纹和忧郁的眼神。

　　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崔乃文感到万分的心慌，不由得继续追问：“到底是不是？你是不是杀害了萧灵父亲的凶手？？”

　　被崔乃文父女两人大肆谈论的萧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孩童时代的自己，却并不是在韩家，与汉粤川相处的那个自己。梦中的自己双手拉着两人，萧灵知道那两个人就是她的父母。她高兴极了，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拉着两只牵着的手，使劲儿的往前走。她一边拖拽着两人，一边极力的想要抬头看清楚两个人的面孔。可是她的脖子上好像有一只大手用力的按着，让她根本就抬不起头来。萧灵又是生气又是着急的，高昂着脖子就是要跟这股劲儿过不去。待她真的抬起头来的时候，手上的触感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欧女士严肃的笑脸，对着她说。

　　“你不是说你不嫁人么？你为什么违背自己的誓言？”

　　萧灵感到了莫大的恐慌，年少的她无助的挥手摇头，长大了嘴巴想要辩驳自己没有，却怎样都不能够发出声音来。

　　欧女士抬起手至，指指前面的方向，萧灵顺着那方向看过去，肖子雅的脸孔跃然出现，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萧灵恐惧的往后退，却好像跌落了悬崖，往身后掉去。

　　萧灵吓得猛然惊醒，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坚实的床上，阳光从窗外透过纱帘照耀到脸上，感受到那种真切的温暖后，才觉得踏实下来了。

　　萧灵大口的喘气着，扭头看到欧女士平静的睡脸，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病房里头过了一夜。她感觉不到多少酸软疲劳，只有种睡到自然醒之后的通体舒畅。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也没有如何怀疑自己竟然在欧女士的病床上睡熟了。

　　她脑中所想的是刚刚的那个梦，她所求而不得的那张母亲的脸孔，在抬起脸来看到的那一刹那，忽然幻化成了欧女士，让她全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要是你真的是我的母亲，就好了。”

　　尽管知道那是全无可能的，但是萧灵还是止不住的喃喃低语。现在任何一个人来充当她的母亲都好，只要让她看到她，知道她是谁，能够给她讲讲当年的事情，讲讲凌晨的事情，那就足够了。

　　如果那个人碰巧是欧女士，便是天大的美事了。

　　“你醒来了。”

　　萧灵吓了一跳，崔乃文施施然走来，端着一个银质的托盘，盘子里面放着一只硕大的茶杯，还有一块烤饼。“已经九点钟了，吃点东西吧。”

　　看着那只还往上冒着热气的茶杯，萧灵忽然想起昨晚自己也是喝了崔乃文的一杯茶，之后的记忆便模糊起来。想到这儿的萧灵脸色一僵，崔乃文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将吃的放在桌子上，便收起托盘，离开了。

　　萧灵眼看着崔乃文离开，立刻摸到了身上隐秘的藏物所在，那通行证还好端端的呆在原处。

　　这并没有完全打消了萧灵的疑虑。她一边拿出那张通行证，一边凝视着那杯茶，心不在焉的将那块烤饼往嘴巴里头送。

　　另一边的屋子外头，崔乃文依靠在墙上，双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就在一刻钟之前，她才堪堪进了门，来得及将通行证放回去原处，将之前准备好的事物加热后拿给萧灵，根本来不及顾及对方是否起了疑心。

　　崔乃文逐渐的平复下来，心跳减缓，泪水却涌上来，渐渐充满了眼睛。

　　她的脑海之中，出现的也是她的亲人，是她父亲不久之前说下的那些绝情之话。

　　“你问这个干什么？”

　　崔校长挑眉看她，这个小女儿的心思他是越发的不懂了。

　　崔乃文半是激动，半是愤怒的，生理和情绪的双重刺激之下，她几乎流下眼泪来。

　　“萧灵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如果你伤害她的父亲，我就。。。。。”

　　“你就？你就如何呢？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你所谓的那些想象都是事实了，你会如何？你的好姐妹，她的父亲的确是我派人追杀杀死的。”

　　崔乃文怔怔的看着父亲：“真的么？”

　　崔校长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