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存不是那么好存的,库存是怎么来的?是历届计划主任从每年的销售趋势表中自己摸索出来的,这东西深奥到霍棱想想头都大。
峰云铝材全国各地销售网络点那里,别说每个月,就是每周,销售的型材系列种类一直都在变化,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
这个全国网点汇聚的趋势表自然在变化,判断失误的话,直接后果就是库存压力太大——你不能让这些库存放外边日晒雨淋吧。
存放时间太久,成品库主任也就是大库的库头也不跟你对话,直接就往上找——谁有那人力物力见天的给你判断的库存倒腾来倒腾去,这不是瞎折腾吗?
计划主任必然坐蜡!
据说一厂大库库头是个十足的狠角色,只要这库存被他倒腾三次,他直接往厂部打报告,说我手里有一批库存已经长毛了,领导请批示。
铝型材能长毛吗?那指定是不能的。但人家的报告就这么打了,这种情况,判断库存的计划主任就不是坐蜡那么简单了。
如何判断库存霍棱是铁铁的门外汉,哪怕手里信息量足够甚至有销售趋势表在手也白扯,那需要对市场敏锐洞察力。但里面的弯弯绕他听马军说过,也就记在心里。
马军让他去生产七零系列,没说具体,他如果直接跑了,半个小时后,模具上机,七台机开足马力可劲儿造,那不是在找死,而是在让马军死呀。
“告诉你手底下那些野狼,最晚截止到十点,全体给我撤模,新计划模具十点必须上机,按照计划生产。如果他们手里模具不凑手,八点半在我减完计划之后,可以过来找我‘预支’。”
霍棱知道减计划是个精细活、谨慎活、体力活、脏活,越是爆表越是如此,万一漏了计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马军说八点半减完也算拼了。
至于他说的提前预支计划的情况也确实存在,而且马军包括霍棱非常欣赏这种人的这种做法。
库存是不体现在计划黑板上的,把计划黑板上的计划爆掉才算是爆表,有些主机手就是那么带种,只要我没有停机,缓过劲来了,哪怕库存的计划再简易再挣钱,我也不干,我就追着计划生产。
隋文彬在的时候,曾与甲班九号机主机手来过一场惺惺相惜的互动。
这个主机手一直追着隋文彬的计划往前赶,一丝一丝的赶却从不拖延——只要老计划在,我一定在掌控机台产量不降让职工工资不低的前提下,专攻你写下的每一笔计划,第一笔不完绝不生产第二笔,尽量让你在减计划的时候一减就是一个大斜杠,而不是留下一小块漏洞归并到第二笔。
这绝对是对自己的一种挑战,因为要顾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可这个主机手坚持下来了,而且一直在坚持,仿佛与计划之间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搏斗——留有用之身不间断的蚕食对方有生力量。重点是留有用之身,不是每一个职工都会陪你这么玩的,我们是来挣钱的好伐。
因为只是他一个主机手这么干,所以进度并不显眼,但架不起水滴石穿。长期的坚持不间断的搏斗,让他手里积累大量经验以及合格模具,虽然大都是生产困难的模具,但还是让九号机整体的计划进度甩出别的机台一笔甚至两笔计划。
要知道,每一笔计划中,简易与困难的配比有可能是七比三也有可能是六比四。这么明显的差距直接惊动隋文彬了,他没有声张,开始悄悄地仔细查找原因。
当他发现是这个主机手在‘作怪’之后,简直欣喜异常,计划主任会害怕这种人再多一些吗?于是他开始有意识的进行培养——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呀。
若是费尽心思的辗转腾挪到了最后,竟使他与机台职工产生分歧而离心,隋文彬觉得自己都说不过去。
从那天起,九号机的生产计划就开始变得诡异,只要甩开其余机台一笔计划,就有一个大大的红包——十个百分点的简易计划。就是从那时起,九号机作为三厂挤压车间三台八百八十吨挤压机之首,职工工资开始发生巨大变化,他们的工资更高却更轻松,整个生产过程如行云流水无往不利,掣肘、泥潭之类的仿佛从不存在,职工向心力从所未有的凝聚,干劲十足,精神面貌更是与其他机台不同。以往的小矛盾小隔阂基本不再体现出来,彼此间一片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