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阮朱琪已一路向勤政殿奔去。远远的便听见勤政殿内传出的阵阵哄笑声,何泉拦都拦不住阮朱琪,便眼见着她一把推撞开了勤政殿的大门。何泉连忙在后面大呼一声:"长公主驾到..."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朝臣都惊讶地看着闯进来的阮朱琪。殿内阮朱琪最想见的那两个男人却都低垂眼眸,没有看向她。
"芳儿,出去!这里岂是你能胡闹的地方!"阮文邕不作他想,只当是通报的奴才一时间忘了阮文芳的封号了。
"四叔..."一声轻轻的呼唤,两个男人都瞬间一惊。宣十度低着头依旧没有看向阮朱琪。阮文邕确实猛地抬头,盯着眼前之人半晌没有吭声。
阮朱琪的眼角慢慢湿润了起来,尤其是在瞥见阮文邕眼角的皱纹的时候,不由得心酸了起来。
阮文邕张合了几下嘴唇,最后不确定地问道:"是朕的絮儿吗?"
眼泪夺眶而出,阮朱琪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原来有些思念,在见面的那一刻才格外地刻骨铭心,刺得阮朱琪心好疼。
"真的是朕的絮儿吗?"阮文邕又问了一遍,声音已明显在颤抖了。
"是!是我!四叔,絮儿回来了!"阮朱琪哽咽着回答阮文邕。
阮文邕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连忙从金龙椅上站起来,三两下走到阮朱琪跟前,捧着阮朱琪的脸,仔细看着每一处细节。"真的是絮儿!真的是你!"阮文邕猛地伸手抱紧了阮朱琪,"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是,四叔,絮儿回来了!"阮朱琪也伸出双手,抱着阮文邕痛哭起来。
五年了,五年来对阮文邕的思念顷刻化成了泪水,源源不断地从阮朱琪的眼眶中流出。
泪眼朦胧中,阮朱琪看见那低头的男子似是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一般,待阮朱琪擦了擦眼睛,他又低下头去,像是方才只是阮朱琪的错觉一般。
"恭喜陛下!恭迎长公主归国!"百官伺机开口,博阮文邕高兴。
"今日长公主归国,朕心甚悦!今晚起宫内设宴三天,诸位爱卿同朕一起庆贺!"阮文邕大笑起来。群臣哗然,即便是阮文邕自己的陈寿,也没有设宴三日的先例。此话一出,立刻有一群人开始重新审视阮朱琪。
阮朱琪却没有听进阮文邕的话,目光胶着在宣十度身上。阮文邕有所察觉,眉头微皱,指着宣十度问道:"絮儿认识安乐候?"
阮朱琪脸色一白,连忙摇头,道:"不认识,这人眼生地很,朝廷什么时候封了个安乐候?絮儿不知有安乐郡啊!"阮朱琪故作无知地看向阮文邕,以掩饰方才的失神。
"絮儿当然不知,这安乐候乃是...北齐的**帝!"阮文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别有深意的看向宣十度,"安乐候何低头不语?快过来见见长公主!"
宣十度闻言,顺从地走到阮朱琪跟前,郑重地跪下,道:"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他竟跪下了!毫无反抗地跪下了!阮朱琪心下一滞,连忙伸手去欲将宣十度扶起来。阮文邕却一把拦住,道:"你乃堂堂北周长公主,怎能亲自去扶高纬这样的人!有失身份!"
"四叔,**之君也曾是君王,君王的大礼,絮儿受不起!"阮朱琪不顾阮文邕的阻拦,双手已搭上宣十度的胳膊,熟料怎么扶,宣十度就是不动。
"你..."阮朱琪不解地看向宣十度,宣十度看向阮朱琪的目光却陌生着,他说道:"陛下未叫我起身,即便有长公主扶我,我也是不能起来的!"
"四叔!"阮朱琪看向阮文邕,阮文邕却冷冷道:"絮儿管他作甚,他喜欢跪着便让他跪着好了!"
"高纬,你起来!"阮朱琪怒了,阮文邕这分明就是刻意地在欺负宣十度。可无论阮朱琪怎么弄,宣十度就是不起来,最后还推了一把阮朱琪,道:"长公主请自重!"
"你!"阮朱琪不敢直接喊出'宣十度';二字,生怕阮文邕质问她方才矢口否认的话,便道,"高纬你不识好歹!"
阮文邕看了眼阮朱琪,又看了看宣十度,道:"算了,絮儿,你跟着傻子置什么气!"说着,阮文邕拉了阮朱琪一把,瞟了宣十度一眼,道:"今晚宫内设宴,安乐候也一起来吧!"
"多谢陛下!"宣十度回答阮文邕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欢喜。
阮文邕遣散了群臣,携了阮朱琪同往麟趾宫,一路边走边道:"朕让何泉派人打点着麟趾宫,想着你哪天回来了就能直接回去住了。你那宫里的东西,朕没有让那些奴才碰一样。想来他们也是不敢的,絮儿可是这宫里的小霸王啊!"
阮文邕说了很久,却不见阮朱琪有回应。此刻阮朱琪的目光看的是宫门的方向。"絮儿当真不认识高纬?"阮文邕的语气变得有些僵硬。
"嗯,不认识。"阮朱琪立刻矢口否认。她还不曾想好怎么在阮文邕面前编一个故事来掩盖她这些年在宣十度身边的事实,但下意识里,她不敢承认跟宣十度认识这件事。
"絮儿,四叔告诉过你,不要跟四叔说假话!"阮文邕的脸色变得严厉,道,"你不认识高纬,那你告诉朕柳絮是谁?为什么有人拿了你的玉佩来找朕?还有,齐方和齐恕那两个奴才呢?"
齐东闻言脸色大变,求救地看着阮朱琪。
阮朱琪心下却是不慌乱,对她而言,阮文邕就是一个极疼爱她的叔叔,她从不被阮文邕的威慑吓到。阮朱琪想了想,道:"那两个奴才在保护我逃亡的路上被易贼的人杀了,玉佩也路上丢了。我不知道什么人拿着玉佩去找了四叔,这都跟我没关系。"
阮文邕嘴角抽动了一下,指了指阮朱琪腰间的玉佩:"丢了?这是什么?"
阮朱琪一惊,,忘了韩长鸾临走前已将玉佩还给了她。这下撒谎被抓了现行,阮朱琪立刻拿出对付阮文邕的杀手锏,抓着阮文邕的手撒娇道:"好嘛好嘛!我是认识高纬啦,我还认识闫千傲,是千傲带我去邺城的。四叔,五年前的邺城,跟如今的长安一模一样,四叔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
撒娇加拍马屁再加承认错误,阮文邕最是享受阮朱琪在他面前撒娇的样子,心里的气早已消失殆尽,道:"朕听说高纬害过你,可是真的?"
"没有!"阮朱琪立刻摇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道,"四叔都说了我是小霸王了,不荼毒别人就算了,哪里还有人敢招惹我啊!"
"嗯!那絮儿这五年在哪里呢?"这漏洞百出的回答,一点也没有解释这五年阮朱琪身处何处。
阮朱琪想了想,这种时候还是说的比较凄惨一点得好,便道:"四叔不知,原本我呢,是要糊里糊涂就跟闫千傲成亲的。我不愿意,就跑了。后来听说千傲因为谋逆被赐死,还好我跑得快呢!不过离开了邺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阮文邕瞟了一眼阮朱琪嘟着的小嘴,很是配合地接着追问道:"怎么说?"
"还能怎样啊!左不过是饱一餐饿一顿,到大户人家去打打杂混口饭吃咯!"阮朱琪哀叹几声,似是在为自己的遭遇痛心,"四叔知不知道,絮儿花了好长时间才攒齐了回宫的路费呢!"
阮文邕嘴角猛地抽动了几下,从上到下打量着阮朱琪。天蚕丝做的衣裳,线脚藏得很隐蔽,但也依稀能看出是金线勾勒。身形比五年前似是圆润了一下,皮肤白皙滑腻,一双玉手纤细修长,没有一点皱纹。
都这样了还说得自己惨兮兮的,天底下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阮朱琪了!可她为何要说这些,难道是有意在维护宣十度?阮文邕想到这里,眸子里露出了些许寒意。
"四叔,我饿!"阮朱琪早料到这番胡言乱语诳骗不了阮文邕,怕阮文邕进一步追问,连忙转移了阮文邕的注意。这一句话甚是管用,阮文邕立刻使人去做了阮朱琪最爱的吃食。
因是阮朱琪回来了,阮文邕夜里在宫内设宴,但批改奏折之事阮文邕却并不荒废。陪阮朱琪用过午膳之后,阮文邕嘱托何泉挑选好伺候阮朱琪的人,又哄了阮朱琪午休之后,便回了未央宫。
齐东已在未央宫里跪了大半天了,阮文邕一进殿,齐东便有种壮士赴死的悲壮,重重地对着阮文邕磕了一个响头。
"不必跪了,你的意思朕明白。朕的絮儿那么聪慧,她的把戏岂是你能看破的!现下你那两胞弟只怕也是为絮儿而亡了,你的过失,可以免了。"
齐东有些惊讶,他料到了阮文邕会因阮朱琪的归来大喜,从而减轻对他的刑罚。但他没有想到,阮文邕今日心情竟这般好,完全不追究他的责任了!齐东此刻对阮朱琪的想法很复杂,这一切的起因是她,最后化解的也是她。
齐东此刻只想知道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究竟如何了。
趁着阮文邕专注于政事,齐东估摸着阮朱琪也差不多该醒了,便同何泉打了声招呼,往麟趾宫去。刚刚走进麟趾宫的大门,齐东便能感觉到三束黑影从屋顶上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