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垫子太软了,以至于马车怎么一路颠簸,她都感受不到,渐渐地就睡着了。
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少年,一身的血,鲜红的血把脚下的一片雪都给染红了。
她那天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那颜色就如少年身上的血迹。
"你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少年。
那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倒在地上。
"喂,你醒醒啊,不要在这里睡,你会着凉的!"
她伸出手去想要拉他,却在这时发现,她的手那么小,这时才惊悟,她缩小了,成了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雪地里拖到她住的山洞。
山洞里燃着一团火,火苗照亮了少年的脸,她很仔细地用布将他脸上的血迹擦拭掉,这时才发现那少年竟非常英俊,但他双眼紧闭着,气息也很微弱,额头很烫,貌似在发烧,口中还不时地呢喃着,"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她想,他说的坏人就是把他伤成这样的人吧?
好可怜啊!
她将篝火撩拨得旺旺的,然后拿过厚厚的被子给他盖上。
他似乎口很干咳,嘴唇都裂了。
轻轻地,她拿过水来,用筷子沾水涂抹在他唇上,他竟如孩童似的含住筷子吮吸...
"你不要急呀,你受伤了,不能喝太多凉水,等我把水烧开了,就给你喝!"
她看着他焦急的样子,轻声安慰着。
而他似乎是听懂了似的,没有再用力咬住那筷子,反而将头深埋在她手臂里,沉沉地睡去。
她却呆滞在那里。
他这样紧紧地依偎着她,她也不能过去给他倒水喝啊?
看着他眉心紧蹙,呼吸那么微弱,她心疼了,多可怜的人啊,一定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
想着,她轻轻将他放下,然后拿过热水来,一口一口地将水吹凉,再轻轻送到他嘴边,"你喝吧,不烫了!"
他潜意识里一直有着旺盛的求生欲望,所以就是在这样昏迷沉睡的时候,他也能感知到她给他的是救命的水,他很贪婪地喝着水,水是温的,渐渐地在他身体里充斥着,让他也渐渐地有了力气。
第二天,她将一碗粥送到他唇边,他依旧充满信任地将粥喝了。
她很高兴,尽管为了喂他喝粥,她顾不得去管那篝火,篝火灭了,她的小手都冻得通红了,但她依旧还是很高兴的。
娘说了,一个人不管受怎样重的伤,只要他能吃能喝,那就证明他没有放弃求生欲望,他就是有生机的。
所以,"孩子,你要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别人,更不要放弃自己,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个声音好温柔啊,听来那么的暖!
但却不是阮家老娘的声音,阮家老娘是一个巾帼女英雄,她长年跟着阮大将军在外征战,所以养成了豪爽的性格,说话总是很大声的,就是走起路来,也丝毫没有什么大户人家所谓淑女的优雅,总是行色匆匆的。
她是谁?
她为什么搜她是自己的娘?
她就这样足足伺候了他三天,三天里,那堆篝火总是很顽皮地熄灭,她也总是忙不迭地赶紧重新点燃,他是个受伤的人,受不得冷,她自己顾不得天寒地冻,数次跑出去捡拾柴火,为的就是能给受伤的他一点温暖。
他一日比一日变得有力气了。
第三天,他竟然在她喂他吃东西的时候,紧紧抓住她的小手,他的大手真有力气啊,握得她手腕都疼了。
但她没有喊疼,却很高兴。
有力气,就证明她对他的救助是见效的,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第四天早上,她又去捡拾柴火,那天下着漫天的大雪,地上的雪越积越厚,似乎很快就要达到和她一样高的深度了,她背着一捆柴火,一路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总算是连滚带爬地回来了,就在距离那个山洞不过二十几步的地方,她看到了那山洞口外面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红衣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也在看着她,目光很凶恶,好像要用目光将她杀死似的...
"你是谁?你怎么来的?你把他怎样了?"
蓦然,她想起来,山洞里还有一个被她救助的少年,顿时紧**来,万一她对那少年做了什么,那她这几日的努力就白费了!
顿时,她丢下了那困柴火往这边跑来。
但雪太厚了,她跑了几步就摔倒了,等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却有一个个子很高,样貌很可怕的男人出现了。
他一把就将她抓起来,没有一句话,带着她就往东面走去。
她心里很害怕。
因为最东面是一处悬崖,她在这个山洞里住了有些日子了,可就是不敢到东面去,悬崖太高了,她害怕。
"你放开我!"
她在那高***的手底下扭动着身子,却无意中从男子的手臂间隙里看到那个一直站在山洞口处的红衣女孩子。
"你为什么..."
她知道那同样穿着红衣的女子和这个高***是一伙的。
"从此以后,我就会代替你成为他心目中的红衣女孩!"
那女孩子凉薄的眼神,凉薄的话,让她本来就惊惧的心更害怕了。
"不,不要!"
她想起那少年英俊的脸,想起他对她的依赖,他还没醒来,他还不认识她...
但随着那高***走到悬崖边,高高地将她举起,她的世界里骤然变成一片惊悚的黑暗,"不,不要...娘,我好怕啊..."
她声音凄厉地喊起来。
"小七七,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倏然,有人喊起来,紧跟着她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的伤好了?"
她脑子里出现那少年的脸,顿时很欢悦。
"谁?小七七,你怎么了?"
入眼同样是一张俊朗无敌的脸,却是闫千傲。
"你...怎么在这里?"
阮朱琪一把就将他推开,环顾下四周,对呀,正是她坐的那辆马车...
怎么好端端地多了一只妖孽呢?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什么?怎么可能?"
阮朱琪下意识地回头,然后她看到了身后的一床锦被,蓦然想起那次在东岭国狩猎回谛锦城的时候,遇到检查,然后他就是藏在锦被中,作为她的垫子...
怪不得她坐上去的时候,觉得垫子很软,还暖暖的。
"闫千傲,你能不能正经点,这里是我的马车!"
"小七七,我没有不正经啊!"
他说着,眼神就闪着诡谲的光看着阮朱琪,那意思,我要是不正经,你这会儿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你出去!"
她绷着小脸。
"小七七,外面那么多人,如果看到我这会儿出去,一定会说,原来昨晚上太子和太子妃是在一起过的夜啊?"
"啊?昨晚上?你的意思是我睡了一晚上?"
阮朱琪大惊。
"对呀,一下午加上一晚上,小七七,说实话,我能吃能睡的,真的很好养活,娶了你这样一个太子妃回去,我越想越是觉得得了大便宜了!"
"你..."
阮朱琪无语了。
"小七七,等下没人的时候我再下车,那样就没人知道你是坐在我怀里睡了一下午加一夜了,好不好?"
我...
阮朱琪直想要拍他,"好不好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那就是同意了!太好了,那继续吧..."
什么继续?
阮朱琪懵懂。
"我继续当垫子,你继续睡啊!"
某太子嘴角扯扯,想笑,但极力忍住了,"小七七,你放心,对于你磨牙、流口水、说胡话,打呼噜,这些阮七小姐独有的品质,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我哪儿有那样啊!"
阮朱琪脸刷地就红了。
一个女孩子睡觉的时候,若真的磨牙、流口水、说胡话、打呼噜一起来,那还能嫁出去吗?
"小七七,你不用担心,我不嫌乎你的!"
"我嫌乎你!"
阮朱琪气得能跳脚大骂,她早就开骂了,问题是外面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人在马车里,她若是骂了,那人家还以为她是神经病发作了!
让他滚,不行,骂,也不行,苍天啊,大地啊,你是派他来活生生气死我的吗?
"那好吧,我躲开点!"
闫千傲貌似很失望,扯过那床锦被,靠在马车里的另一端,乖乖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天这会儿还没完全大亮,凌晨的风还是凉飕飕的。
顾晓曦坐在那里,一会儿就就觉得周身冷飕飕的了。
她就纳闷了,之前她睡着的时候,怎么一点都不冷呢?
看着那双裹在闫千傲身上的锦被,她脑子里琢磨着,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棉被借她用用?
"喂,闫千傲,商量一下,棉被给我用用呗?"
"为什么啊?"
那妖孽睁开眼,很讶异。
"为什么?因为我冷啊!"
阮朱琪没好气的。
口口声声说要对我好,结果呢,现在我这样冷,你却把被子都给卷过去了,你存心想要冻死我啊!
"不行啊,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坏了你的清白无辜的名声啊!"
闫千傲这次竟貌似转变成一个遵守道德规范的好孩子,完全没看到人家阮七小姐冻得浑身都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