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淑妃写的!"宣十度将手一扬,把书信丢回斛律光跟前,接着说道,"你看清楚,淑妃落款之时,最后一点不喜往回收,而这个有很明显的笔锋回收之势。显然是有人模仿淑妃的笔迹,假造书信,以期嫁祸于淑妃。斛律光,你太让朕失望了。如今淑妃有孕在身,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想谋害淑妃腹中的皇嗣,你作为淑妃的父亲,还被被人当枪使了!这种事,下次不要再让朕知道了!"
"陛下!是不是淑妃写的还不一定呢!淑妃娘娘看了这书信之后,喃喃不敢言语,难道不是自认了吗?陛下说老臣被别人当枪使,难道不是陛下被枕边人迷惑了吗?"斛律光不为所动,一口咬定这就是阮朱琪所为。
"斛律光!你放肆!"宣十度一声怒吼,连阮朱琪都有些被吓住了,斛律光却是一脸大无畏的表情。宣十度脸上的怒意更盛,道:"斛律光,你信不过淑妃,信不过朕,朕倒要看看你到底信谁的!"
"老臣信的事实!陛下纵为天子,天子亦有错的时候。老臣的职责就是在陛下犯错的时候,帮陛下纠正过来!"斛律光正气凛然,丝毫不为宣十度的话所动。
"好!"宣十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陛下!"两个女声同时发出,一个是阮朱琪,另一个是斛律岚。斛律岚快步走到宣十度跟前,同阮朱琪一起跪下,道:"陛下息怒,家父不是有意顶撞陛下的!"
"絮,起来!"宣十度有些不忍,又有些气愤,阮朱琪这般不爱惜自己,随随便便就下跪。阮朱琪却是摇头,道:"今日之事,是因爹爹忠君爱国所致,请陛下不要怪罪爹爹!"
宣十度微微叹息一声,将阮朱琪扶起来,努力平和了一下心情,对斛律光说道:"你看见了吗?斛律光你这样冤枉絮,絮却还担心朕是否会怪罪你。絮心地善良,是不会做出那等卑劣的事情的,这句话朕只说这一次,不要再挑战朕的忍耐极限了!"宣十度说完,欲带着阮朱琪离开。
"陛下!"斛律光乃是倔牛一头,见次情景竟上前拦住了宣十度的去路,"淑妃是否是加害左相的真凶还未见分晓,陛下这么急着带淑妃离开,莫不是有护短的嫌疑?"
"爹爹,我没有!"阮朱琪没想到斛律光竟这般坚持,要将这罪名加在她身上。
"太傅大人真是好不知好歹!陛下和娘娘都这般对你讲道理、顾情谊了,你非但不知错就改,还固执己见,诬赖于淑妃娘娘!太傅大人心里莫不是厚此薄彼,看着淑妃娘娘即将诞下皇嗣,而皇后娘娘还不曾有喜讯传出,便要为皇后出头吗?太傅真是偏心,淑妃娘娘也是太傅的女儿啊!"穆提婆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
阮朱琪闻言,不由得狠狠睕了穆提婆一眼,思来想去,这事应是穆提婆设的一个局,等着斛律光往里跳。万一宣十度信了斛律光的话,阮朱琪便脱不了干系了,好狠的计谋!
"老臣秉公执法,不曾偏袒于谁,也不冤枉谁!正因为淑妃是老臣的女儿,是以淑妃做错了事,老臣便绕不得她!"斛律光不屑于跟穆提婆这种小人说话,是以看都不看他一眼。
"好好好!"宣十度忽地鼓起掌来,声音冷冷地说道,"那依爱卿之意,朕该如何处置淑妃呢?"
阮朱琪心知宣十度是断然不会顺了斛律光的意思的,但眼睛瞥见穆提婆嘴角阴险的笑意之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宣十度感觉到了阮朱琪手心的冰凉,立刻抱紧了些。
"淑妃谋害朝廷大员,当交大理寺审理,即刻关入天牢!"斛律光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咬的清清楚楚。
"天牢?若是不招,是否需严刑拷供?"宣十度嘴角抽动了一下。
"拒不认罪,自是可以酌情用刑的。"斛律光毫不犹豫地回答着。
阮朱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消失了一般,脸上木然,她不曾想,原来斛律光对她已是这般态度了。斛律岚担忧地看了看斛律光,嘴巴张合了几下,最后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时间像是静止了,宣十度表情冷漠着,斛律光大义凛然的与之对视,良久,寝殿里安静地只有几个人微弱的呼吸声。阮朱琪挨着宣十度,明显感觉到宣十度身上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散发出来,而且越演越烈。
"来人!斛律光假造书信,意图谋害淑妃和皇嗣,其心可诛,即刻打入天牢,由大理寺审判!给朕拿下他!"
"陛下!"事情果然闹大了,进了天牢,依斛律光的个性定要吃不少苦头,阮朱琪心里有些不忍,连忙求情,"陛下,爹爹年事已高..."
"此事不许再议!"宣十度一句话便打回了阮朱琪想要说的一堆话。
斛律岚一言不发,眼里隐隐有水光泛滥着。斛律光却是真的硬骨头一块,一边被景礼的人压着往外走,一边吼道:"柳絮,奸妃!陛下若是再执迷不悟,迟早将我大齐的国祚败在这奸妃手中!奸妃!该杀!"
奸妃!该杀!这四个字如同利刃一般,直直地刺进阮朱琪的心里。阮朱琪忍不住眼角湿润起来,她承认,一直以来的行径确实是奸妃的作为,她也知道斛律光迟早会跟她翻脸,只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当斛律光嘴里喊出"奸妃"的时候,这一切却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接受的。
"没事了,朕说过,朕信你!"殿里的人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宣十度和阮朱琪。"陛下!"阮朱琪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把扑到宣十度怀里。"别哭了,朕舍不得看你哭。只要是你说的,朕都信,别怕,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宣十度连忙哄道。
良久,阮朱琪渐渐平静下来,理智又恢复过来:阮朱琪啊阮朱琪,你都在干什么!斛律光迟早是要摆平的,况且这次还不是你做的;不能心软,不能再这样下去,你要振作,你要如斛律光所说,做一个奸妃!
阮朱琪擦干了眼泪,眼神楚楚可怜,道:"陛下,此番臣妾被太傅冤枉,多亏了穆大人给臣妾正声。如此一来,陛下一个月前答应了太姬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办妥,这让臣妾日后怎么面对穆大人和太姬呢?"
"给太姬郡君一职的文书已经写好了,只待明日便昭告天下。至于穆提婆,依爱妃所见当给予什么奖励呢?"宣十度表情认真地思考着。
阮朱琪一看,这眼神同上次从元福宫将他"抓"回来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便知宣十度又在装傻充愣,便怪嗔地说道:"陛下尽会哄骗臣妾的!上次太姬来找臣妾麻烦,陛下也是这样的表情,在一边不管不问。这一次不过是要陛下奖赏穆大人,陛下又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样子。陛下觉得这样戏弄臣妾好玩吗?"
"好啦好啦!不生气,就赏穆提婆一些田地吧!"宣十度立刻嬉皮笑脸地贴上来。阮朱琪眼中一转,顺着宣十度的话说道:"那就赏晋阳田吧!"
宣十度的脸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样:"爱妃提议不错,就赏晋阳田!"
夜深人静,阮朱琪凝视着宣十度安详的脸庞,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宣十度的呼吸声。均匀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一袭轻纱披上身,阮朱琪脚步轻盈地出了寝殿。
今晚的月色也是极佳,皎洁的光辉横空,衬托出小竹林静谧的美感。然,阮朱琪是无心欣赏这些东西的。"娘娘!"韩长鸾微微颔首,从竹林深处走出来了一些,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穆提婆。
"见过淑妃娘娘!"穆提婆脸上的得意之色让阮朱琪有些反感,"今日之事,多谢娘娘了!想来韩大人的左相之位也不远了。"穆提婆放肆地笑着,在他看来,阮朱琪和韩长鸾此刻的心情应跟他一样。
"本宫说过,不许动斛律光,穆大人忘了吗?"阮朱琪眼神冷冷的,语气里分明告诉着穆提婆她此刻心里的恼火。
"娘娘何必妇人之仁?在斛律光看来,只有皇后是她的女儿,根本不曾将娘娘放在心上。再者斛律光不除,娘娘以为韩大人日后能一帆风顺吗?"穆提婆不以为意,只当阮朱琪是在做戏给他看。
"本宫不想再说一遍!今天本宫能给你的东西,改日本宫也能收回来!看着你的人!要是再让本宫知道,你在里面耍了什么小聪明,本宫绝不放过你!"阮朱琪明显怒了,这般警告于穆提婆,竟当她说着玩儿的。
"这..."穆提婆脸上一白,辩解道,"娘娘说什么呢?微臣不过是帮娘娘说了几句话而已,并没有耍什么小聪明啊!"
阮朱琪冷哼一声,道:"仿造本宫的字迹,故意让人将字条透露给斛律光;若是陛下信了斛律光,本宫倒了,穆雪琳就有机会了;若是陛下不信斛律光,斛律光倒台,本宫娘家的势力便散了,以后对你岂不是更加依赖?真是个好计谋,无论结局如何,你穆提婆都将是受益者,本宫说的不对么?"
"微臣不敢!"穆提婆脸上一阵青白交替,立马双膝跪地求饶,"微臣既依附于娘娘,岂敢对娘娘存这样的歹计!娘娘实在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