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一你能带一身干净衣服到罗湖医院吗,宋小希出事了。”
刘承宇的声音,因为急躁,变得都有些不稳,似乎摇摇欲坠。
就像是神经崩得很紧,忽然被人用剪刀咔擦一声剪断,我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冲着话筒,禁不住提高声音:“刘承宇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一点!”
可能是信号不好,刘承宇的声音断断续续:“说来话长,宋小希没有生命危险,但现在情绪波动很大,我一个男的有很多事不太方便,你过来医院再说。记得带一身衣服,她穿的裙子被撕破了。”
我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过来,恍惚两秒,刘承宇已经在那头挂掉了电话。
半分钟后,他发来一条信息:“信号不好。在409。”
说实在话,在陈图出事之前,我和宋小希只能算是认识,半生不熟的,可是在陈图住院的这段日子以来,宋小希没少在微信上逗我开心,无所不用其极地安慰我,给了我很多暖洋洋,我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被她的热情给焐热,被她的热情感染,我打心眼里面把她当成朋友。
现在接到刘承宇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电话,就像是被人迎头泼下一盆冰水,凉意蔓延开来,我在迈开步子的时候,脚步都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几秒后,我疯了般冲进卧室打开衣柜,随手巴拉了一套很保守的衣服,再急急揣上车钥匙,一边往门外冲一边冲陈图说:“宋小希出事了,在罗湖医院,我过去看看,你记得帮我带上门。”
陈图很快跟上来:“我跟你一起去。”
心慌意乱下,有他在身旁,我会显得安心很多,于是也不再说什么,还是往门外冲。
来到停车场,我刚刚准备从驾驶室那边上车,陈图很快从我的手上掏掉钥匙:“我来开车,你稳定一下情绪。”
车在飞驰中,我再拨打刘承宇的电话,他却没有再接。
整个人陷入无穷的困顿里,我手足无措。
熟练地把车拐了一个弯,陈图的手覆过来盖住我的手:“别太担心,刘承宇这个人在很大程度上,算是靠谱。”
我知道刘承宇靠谱,可是如果有些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刘承宇再靠谱,也无力回天。
在忧虑和焦灼交替煎熬中,陈图总算把车停在罗湖医院的停车场。
推开门的那一刹哪,我的眼眶,禁不住红了。
从一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面,就各种嚣张各种欢腾的宋小希,用名牌来堆积自己的寂寞掩埋自己的落寞的宋小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眼神里面夹杂着恐惧无助和茫然不知所措,以及一身衣服破碎的狼狈。
按捺住万般情绪,我小心翼翼上前,正要给宋小希拉被子挡一下乍现的春光,不料宋小希茫然地看了看我,她的手忽然环过来抱住我,整张脸伏在我的肩膀上,她开始嚎啕大哭。
“伍一,我该怎么办。”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面,满满的绝望困顿堆积,犹如尖刀刺入我的心房,搅得天翻地覆。
手覆上宋小希的后背轻拍着,我轻声应:“没事的,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我能帮的上忙的,肯定会帮。”
眼泪依然奔流不息,宋小希止不住的抽泣:“伍一,我是一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当了二十多年的公主,我就真的以为我是公主,事实上我是一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了改变不了,我活得像一个笑话。”
我越听,心越是往下沉。
宋小希终究是哭累了,哭乏了,她睡着的时候,眼角还挂着干涸的泪痕,那张曾经带给我惊艳的脸,皱巴巴的一团,看着很可怜。
给她掖好被子后,我把带来的衣服放置在床头的柜子里备用,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面的气氛,却显得不太对。
正确来说,是陈图和刘承宇之间,似乎弥散着一股对峙的味道,那些若有若无的火药味,钻进鼻子,带给我满满的烦躁。
我不自觉地瞪了一眼正板着脸的陈图,丢给他一个让他安安静静一边待着,别打扰我了解情况的眼神。
原本正在吹胡子瞪眼的陈图,瞬间怂了下去。
可是我一点儿喜悦也没有,而是转向刘承宇,狐疑地问:“宋小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给我说说?”
刘承宇靠在墙上,他耸了耸肩,满脸严峻:“我今天陪一个客户在浓情夜总会应酬,我中途出去抽烟,忽然发现宋小希闪进了一个包厢。浓情原本就不是那么干净的地方,我看她又一副天真烂漫又蠢又好骗的样子,她好歹是我认识的女人,虽然接触不多,但我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玩咖,看她进去十几分钟没有啥动静,也没出来,我按捺不住推门进去,她的裙子就已经被撕碎了。”
听得心惊肉跳,寒意一层一层覆上来,我的眉头皱成一团:“你进去得及时吗?”
刘承宇是那种蛮聪明的人,他自然听懂了我这句话中暗含的意味,他的目光游弋几秒,说:“算是及时。差十几秒。”
都是成年人,刘承宇这个回答,我自然是听懂了。
一想到宋小希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我小小松了一口气,然而一想到她被那个妄图性侵她的人渣上下其手,做了边缘性..行为,我的心又膈应得慌。
难受到不行,我从嘴里挤出恨恨的一句:“宋小希不是那些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孩子,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她这样?”
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刘承宇慢腾腾吐出几个字:“她未婚夫。”
我怔住:“冯德?”
点了点头,刘承宇一脸狐疑:“你认识他?”
我闹心到不行,觉得这一切太不符合逻辑,于是我说:“他和宋小希不是订婚了?婚都订了,结婚这事也会被提上议程,他有必要这么猴急,要在夜总会做这种事?”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在一旁的陈图,冷不丁来一句:“我大概猜到这事的来龙去脉了。”
侧过脸去,我半信半疑看着陈图:“你知道?”
瞥了我一眼,陈图倒是一本正经:“宋小希家里应该是出事了。准确来说,宋小希的爸爸宋建国和她哥哥宋驰出事了。宋建国和宋驰共同经营的万宋公司,应该是快要被冯德收入囊中了,而宋建国和宋驰,肯定被冯德算计,或者是被抓住实打实的把柄难以脱身,宋小希一时情急之下,单枪匹马去求冯德,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问:“陈图,你瞎猜的?瞎掰的?”
脸上浮出那种很迷人的自信,陈图摊了摊手:“我去打个电话,就能确定我猜得对不对。”
说完,陈图一边掏手机,一边朝走廊的尽头去了。
原地就余下我和刘承宇两人。
沉寂了一阵,刘承宇冷不丁一句:“陈图今天刚出院?”
心烦意乱,我点了点头,简单答:“是。”
噢了一声,刘承宇的脸上涌动着别样的情绪:“事发第二天,我听到小段说了。梁建芳,应该是急坏了吧,毕竟自己最得意的儿子伤成那样,呵呵。如果换做是我,估计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我听着听着,恍如看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当初那个强忍着满眶的热泪,用大嗓门质问着邓关凤的自己,我不禁觉得难过。
半响,我应:“并没有。”
又噢了一声,刘承宇突兀压低声音:“原本我有打算过去看看,可是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我终究是一个游离的局外人,身份比较尴尬。”
心情越发沉重郁结,我眉头轻皱,安慰的话却有心无力:“一切会好起来的。”
刘承宇不再说话了。
不久,陈图回来了。
他把手机揣回裤兜,脸上的情绪没有多大的变动,他走过来靠我近一些,语气挺淡的,说:“确认过了,我的猜测没有错。就在昨天,宋建国和宋驰,被人举报偷税漏税,举报人掌握大量确凿证据,宋建国和宋驰已经被羁押,万宋面临着被并购的局面。对万宋虎视眈眈的人,也确实是冯德。”
我的眉头彻底拧成一团:“嗯?”
又淡淡睥睨了刘承宇一眼,陈图的手忽然伸过来,轻轻地捋了捋我的发梢,很跳跃地说:“你头发乱了。”
我瞬间明白,陈图这是故意做给刘承宇看的,他这是在宣示主权。
我这都被大火燎原了,他丫的还想着这档子事,我简直醉到不能醒,粗暴地挡住他的手,说:“先说正经事。你没听到宋小希哭得那么厉害?”
扁了扁嘴,陈图:“别的女人哭还是笑,关我什么事。难道全天下的女人哭了,我都得上去慰问一番?”
我白了他一眼:“你好歹有点慈悲心!”
咧开嘴,陈图有些讪讪然:“我话还没说完。”
我再瞪他:“说话干脆点,别说一半留一半。”
手尴尬地慢慢收回去,半悬在那里,陈图缓缓再说:“宋小希的事,在我看来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踏马的简直想要直接上锄头,就地挖个坑,把陈图这厮给活埋了!
要真的按照陈图的说法,宋小希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宋小希能掌仰的两个男人双双下马,宋小希一直只管开开心心简简单单活着,她自然是没有接触过那些商业斗争的,她都需要放下身段跑去哀求冯德了,这还不算是大事?
我再想想冯德那副五大三粗各种猥琐的嘴脸,胸口积压着一股莫名的焦躁,忍不住狠狠剜了陈图一眼:“你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说风凉话?”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隐隐不发的刘承宇,忽然撂了一句让我分外迷惘的话。
他淡然的语气中,夹杂着情绪繁厚的冷漠:“冯德背后的人是谁,陈图你别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