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倒行大笑道:“季大侠不愧是在江湖和朝堂上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办事果然爽快。”
“废话就不用再说了,我和你只是达成了一笔交易而已。”
此时雨已经停住了,季长醉走出一点闲适之意也没有的闲云亭,望了眼透出一丝光亮来的天空。
施倒行也走出了闲云亭,对季长醉道:“既然你不喜欢听这客套的‘废话’,那我便带你去见见她们吧,你见到他们之后,也能相信和我做的这笔交易并不会亏本。”
施倒行说完就直奔望水关城北而去了,季长醉此时体内还气丹的药效还没有过,便施展起轻功跟在了施倒行的身后。
望水关城北并不是施倒行的住处,甚至和他的住处完全就是两个想反的地方,他将赵指柔和季韵藏在了城北,就是为了要掩人耳目,不被客鑫田给发现。
施倒行来到城北后,对季长醉道:“要委屈你一下了,接下来要钻一个地道。”
“你竟敢将她们关在地下?”
其实钻不钻地道,季长醉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地下的环境一定不会太好,怕赵指柔和季韵会因此而受苦。
“你尽管放心,我绝没有亏待她们两个。”
施倒行朝四周望了望,没有看见客鑫田安排的眼线,摸到墙根,打开了地上的一块铁板,钻了进去。
季长醉见那铁板长宽皆不过三尺,表皮为土黄色,显然是做过一番改装,以用来混淆视线,防止为人所发现。
“快进来,免得被客鑫田的眼线给发现了。”
施倒行大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铁板下的坑道,他用双手撑住了铁板,只露了个头出来。
季长醉心道:“看来这里面是有扶梯的,不然他就算是壁虎转世,也决计站不稳。”
他托住了那块铁板,待施倒行下去之后,再钻进了坑道里,发现里面果然是有扶梯的。
“铁板一定要原封不动的盖上,不然这地方很快就会被客鑫田发现。”
施倒行在黑暗的坑道中对季长醉轻声叫喊,显得很是小心谨慎,唯恐被客鑫田察觉到。
季长醉盖好铁板,顺着扶梯一路爬下了坑道,他每爬下一级扶梯,都暗自在心中算好了数,爬完整段扶梯,到得坑道之下时,他已经知道这扶梯总共有一百九十九级,长约百米。
坑道之下是一条笔直的隧道,隧道的两侧每隔十步都点有一盏油灯,季长醉透过昏暗的灯光,发现隧道的两侧原来都是以铁栏为门的监牢。
“这里原来是地牢吗?你把她们关在这里,还说绝没有亏待她们,亏你说得出口。”
季长醉拔剑出鞘,将孤鸿剑架在了施倒行脖子上,冷冷地道:“我随时都可以一剑杀了你,你不要以为在我的剑下,你会有逃生的可能。”
施倒行对季长醉说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根本就都没有反应过来,连季长醉是怎么拔剑的都没有看清,脖子上就已经多了一把剑了。
“以季大侠的剑术,要杀了我当然是很容易的。但是我相信你在还没有确保他们两个的安全之前,是不会杀了我的。”
施倒行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和赵指柔与季韵两个人是捆绑在一起的,只要他手上还握有赵指柔和季韵的性命,他相信季长醉就不敢把他给怎么样。
季长醉对此当然也很清楚,他现在把剑架在了施倒行的脖子上,也仅仅是想吓一吓他,瞧一瞧他的反应而已。
季长醉收剑入鞘,道:“你说这些话,是在威胁我吗?”
施倒行道:“谈不上威胁,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那我就多谢你的提醒了。”
季长醉走进隧道,他体内还气丹的药效已经过了,他不想这时候在施倒行的面前露馅,那剩下的一颗还气丹,他还不想用在这个时候。
施倒行见季长醉走进了隧道,也没有立马跟上去,季长醉刚刚那一剑出鞘时,带出了足以令人窒息的杀气,他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才使得自己没有在季长醉的面前失态。
“想不到他在一瞬间就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杀气来,我当真不是他的敌手。”
施倒行止住了从身上涌出来的冷汗,深吸了口气,跟上了季长醉的步伐。
“她们两个就在这隧道的尽头,你见到了她们之后,就会知道我确实没有亏待她们了。”
施倒行走了几步,又接着道:“这里的地牢已经废弃了很久了,我也是在不经意间发现的,命人清扫了一番之后,才有你现在看到的模样,原本这里是连灯都没有的。”
季长醉没有理会施倒行,加快步子往前走去,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已经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隧道的尽头是一间格外大的牢房,这间牢房和其他的牢房都不一样,里面一点也不昏暗,反而灯火通明,里面也没有老鼠蟑螂,也不脏乱,反而异常的干净整洁,地上铺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地毯,各种器具更是一应俱全,如果不是被冰冷的铁栏给围住了,这里完全就是一间大而华贵的房间。
季长醉在这间牢房前停了下来,看着里面的两个人,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具雕塑。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并没有亏待她们两个了。”
施倒行凑了过来,季长醉却依然没有理会他,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人形的空气。
这时季韵已经在牢房里看见了季长醉,忙看向坐在她身旁的赵指柔,想告诉赵指柔,季长醉已经来了这个好消息,但她正准备开口时,却发现赵指柔原来早就瞧见了季长醉。
赵指柔看到季长醉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
季长醉仔细地看了眼围在牢房前的铁栏,飞快地拔剑出鞘,将这些铁栏都给削断了。
他虽然没了内力,但是仗着孤鸿剑的锋锐,这些铁栏在他的面前跟一根根竹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眼看着铁栏被季长醉斩断,施倒行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好像根本就不怕季长醉就此将赵指柔和季韵给带走一样。
季长醉斩断铁栏之后,以为赵指柔和季韵会立即从里面跑出来,他为此已经抓住了那装着还气丹的玉瓶,准备等赵指柔和季韵一从牢房里出来,就服下还气丹,护着她们出了这地牢。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斩断铁栏之后,赵指柔和季韵居然都还待在原地,无动于衷,丝毫没有想要出牢房的打算,忙对她们喊道:“小韵,快带你指柔姐离开,我来为你们开路!”
施倒行冷笑了几声,道:“你的剑这样快,还削铁如泥,我岂能不做好准备?”
季长醉怒目看向施倒行,用剑指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施倒行用两根手指夹着孤鸿剑的剑尖,道:“我早已让人在她们两个的体内种下了碎肝断肠蛊,也就是说,我随时都可以让她们体内的蛊毒发作,让她们肝肠寸断而死!”
季长醉猛得回头,看向季韵和赵指柔,想问问她们施倒行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季韵对季长醉含泪点了点头,季长醉看了之后,长叹了一口气,握剑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孤鸿剑此时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发出了刺耳的剑鸣。
“我对她们两个下蛊,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只要你肯安分地帮我干掉客鑫田,我一定为她们解除了蛊毒。”
施倒行拍了拍季长醉肩膀,感觉他的肩膀正在颤抖。
季长醉此时虽然极其愤怒,但理智尚在,他不会相信他帮施倒行干掉了客鑫田之后,施倒行就会解了赵指柔和季韵的蛊毒,他没有那么天真。
但现在赵指柔和季韵已经中了蛊毒,他除了先帮施倒行对付客鑫田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施倒行不再拍季长醉的肩膀,负手于背后,又道:“你要不要见识一下这碎肝断肠蛊的厉害?”
季长醉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对他大喊道:“你敢!”
施倒行阴笑道:“我有什么不敢?”
他拍了拍手,隧道里忽然就走出来了一个拿着琵琶的女子。
这女子披头散发,穿着青绿色的露脐短衣,一看就不是中陆女子。
季长醉知道只有南蛮的女子才会是这样的打扮,他一剑刺向施倒行,喝道:“你胆敢发动蛊毒,我必将你斩作万段!”
“我还就敢了,你能如何?”
施倒行对那南蛮女子下令道:“黛云娜!奏乐!”
这名叫戴云娜的南蛮女子立即就弹起了琵琶,这琵琶声如鬼哭神嚎一般,极为诡异。
琵琶声一起,赵指柔和季韵就抱头闷哼,全身颤抖,季长醉知道她们是在全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他一剑斩向黛云娜,想着只要杀了她,就能解去赵指柔和季韵的痛苦。
“你杀了黛云娜也没有用,除非她弹奏另外一首曲子,不然这蛊毒就不会停止发作。”
施倒行负手冷笑,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季长醉听着赵指柔和季韵努力压制着的喊声,狠狠地盯着施倒行,咬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施倒行笑道:“不想怎么样,只是怕你反悔,想要在你的身上下这碎肝断肠蛊而已。当然,如果你不配合,我是万万没有办法在你的身上下蛊的,但是你一旦不配合,我就没有办法叫黛云娜换曲子了。”
“好!不就是给你下个蛊毒么,有什么大不了!”
季长醉听着赵指柔和季韵的喊身,只觉得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他宁愿世上所有的蛊毒都下在他的身上,也不想赵指柔和季韵受到这碎肝断肠蛊的折磨。
“季大侠对美人如此怜惜,当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施倒行扭头看了黛云娜一眼,又看着季长醉,“黛云娜,给这位季大侠下蛊吧!”
黛云娜取出一只陶盒,并没有停止弹奏琵琶,她将陶盒对准季长醉,然后对着陶盒吹了一口气,陶盒中就钻出了一只碧绿的,如毛虫一般的碎肝断肠蛊来了。
“不要!季长醉!你不能……不能中这个蛊……”
赵指柔忍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对季长醉大喊,喊到最后,她几乎已经失声了。
施倒行道:“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但是你多犹豫一会儿,她们两个所承受的痛苦就要多上一分。”
季长醉看着赵指柔,闭眼道:“下蛊罢!”
施倒行对黛云娜使了个眼色,黛云娜站了起来,一边弹奏琵琶,一边走到了季长醉身前,用手指在季长醉的后颈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那碎肝断肠蛊就扑在在了那道血口子上,钻了进去。
季长醉这时感觉有一个东西从后颈顺着他的血脉爬到了小腹处,非常不适,干咳了几声,对黛云娜喝道:“快把她们的蛊毒停下来!”
黛云娜看着施倒行,施倒行笑道:“换一支曲子吧。”
黛云娜闻言便变换了手势,琵琶声立即为之一变,赵指柔和季韵感觉痛苦渐渐消去了,累得趴在了地毯上,流了一身的冷汗。
季长醉跑到赵指柔旁边,为她擦去了脸上的冷汗,轻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赵指柔道:“你为什么要中他们的蛊?我恨你!”
季长醉道:“让我看着你们受折磨还安之若素,我宁愿让你恨我一辈子。”
“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分别了也还没有多久,就不用如此亲密了。”
施倒行见季长醉没有反应,对他高声喊道:“季大侠,要想不受蛊毒的折磨,你可要听我的吩咐才成!”
季长醉小心翼翼地将赵指柔抱在了床上,又将季韵也抱了上去,转过身来,对施倒行道:“你想要我帮你干些什么?”
施倒行笑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么,我要你帮我对付客鑫田,也就是我要你帮我杀了他。当然,客鑫田身边总是围着一群身手还不错的人,你一个人想要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要你先帮我去他那里打探情报,如有机会,你再刺杀他,我想以你的本事,办到这些应该不难。”
季长醉听完施倒行说的话,快步走进隧道,他这时不想再看见施倒行,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剑斩了他。
“慢着!”施倒行喊住季长醉,“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吩咐你,你前去打探消息之后,为了防止你出卖我,反过来去投靠客鑫田,每日子时你都要回到这里来,如若过了子时还没有见到你的人,我就会让黛云娜为我弹奏一曲了。”
季长醉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隧道上的墙壁打了一拳,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带血的深坑,就走了出去。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一生从来都没有这么的想要杀一个人。
“真是个狂傲之徒,不过你现在已经被我下了蛊,就算你再怎么不可一世,在我面前,也就是一条任我使唤的走狗罢了。”
施倒行对着隧道口狂笑,觉得自己已经把握住了季长醉的要害,季长醉除了任凭他使唤之外,什么事都做不了。
“恭喜施堂主得了季长醉这个助力,如此一来,想必那客鑫田已经是万难斗过施堂主了。”
黛云娜收起琵琶,对施倒行笑道,她的笑与中陆女子很不一样,带有几分野性和几分危险的气息。
施倒行很喜欢这样的笑,他托住黛云娜的下巴,笑道:“客鑫田不是万难斗过我,他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从来这望水关的一开始,我就在给他下套了,现在只要等到他按耐不住了,我就会立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摸着黛云娜的小脸,又道:“说起来你也是很幸运的,眼光也很好,知道跟着我才有出路,如果你跟了客鑫田,只怕是早就没有命在了。”
黛云娜将头靠在施倒行的胸膛上,拉着他的手,娇笑道:“那还不是你英姿勃发,让我一看就知道只有跟着你,一切都才有盼头吗?”
施倒行大笑道:“你说的不错,只有跟着我,一切都才盼头。而且不光是你,就连这整个江湖,也只有跟着我,才会有盼头!”
………………
季长醉推开铁板,从中探出了身子,出了坑道。
关上铁板后,他明显感觉到了有两个人在暗处观察着他,他知道那是施倒行派来监视他的人。
现在已经快要入夜了,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季长醉知道要赶在子时之前回来,现在就要动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季长醉朝着客鑫田的住处赶去,一路上不住地叹气,他没有想到会栽在施倒行的手里,更没有想到施倒行居然会这样的算计他。
不过他知道现在叹气也没有用了,只有解掉自己身上的和赵指柔与季韵身上的碎肝断肠蛊,才有和施倒行算账的机会。
来到位于望水关中心位置的客鑫田的住所处时,季长醉发现那里有些守卫来回巡逻,他绕着客鑫田住所走了一圈,发现西面的守卫最为稀少,便从西面探了进去。
进了客鑫田的住所之后,季长醉径直来到了大堂,见里面空无一人,感到有些奇怪,他同时忽然感觉到原本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的那两个施倒行派来的人,已经没了声息。
“难道他们两个已经被客鑫田发现了,死在了这里不成?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多半也被发现了,如此我只怕已经步入了客鑫田所设下的圈套。”
季长醉想到这里,就转身欲走,谁知他刚刚转身,就看了踏入大堂的客鑫田。
“贵客既然已经来了,何必就这样着急要走?连一杯茶水都没喝着就走了,要是传出去了,世人会笑我客鑫田小气的。”
客鑫田徐步走进大堂,坐在了一把靠着茶座的椅子上,沏了两杯茶,又道:“请坐吧,尝尝我沏的茶味道怎么样。”
季长醉此时简直是一头雾水,他以为客鑫田如果见了他,第一个反应就该是要杀了他,为什么现在却在给他沏茶?
“怎么,嫌我这茶太差吗?”
客鑫田看季长醉迟迟没有动静,知道他还在考虑着什么,又道:“我知道是施倒行要你来的,他要你来这里打探情报,如果有机会,还要你杀了我,对不对?”
季长醉心下大惊:“施倒行与我说了还没有一个时辰,他怎么就全都知道了?”
施倒行笑道:“你不必惊讶,施倒行那里有我安排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我全部都知道。刚刚跟在你身后,监视着你的那两个人已经被我杀了,你现在和我说几句话,施倒行不会知道,所以你不必有所顾忌。”
季长醉问他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施倒行派来的,为什么不直接对我动手?”
客鑫田对着季长醉端起一杯茶,道:“先喝了这杯茶再说。”
季长醉走到他身前,接过了那杯茶,却没有喝下去。
客鑫田对他笑道:“放心,我不是施倒行,不会在里面下蛊的。”
季长醉一口将茶饮尽,放下茶杯,道:“你想干什么?”
客鑫田道:“现在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时间还早,你不用这么着急。这么好的茶,你一口就喝了,实在是有些糟蹋东西,坐下来再慢慢品一口吧。”
客鑫田端起另一杯茶,递给了季长醉。
季长醉坐了下来,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细细地品味了一番,道:“是好茶。”
客鑫田道:“喝完了茶,我们就可以说正事了。施倒行用下蛊的手段套住了你,让你来帮他对付我,你现在觉得,就算他有你的帮忙,对上我,能有几成的胜算?”
季长醉心想:“施倒行所做的一切,都在客鑫田的掌握之中,如此就算有十个我来帮他,也是无济于事。”
“你有那么厉害的眼线,就算有我的帮忙,施倒行也是毫无胜算。”
季长醉看着客鑫田,心里在想他现在想利用他干什么,他知道客鑫田绝没有好心来帮他,只会变着法地来利用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