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日暮,一抹残阳背燕而归,永安城上空笼了一层袅袅云烟。
林晚儿坐在客栈屋檐上,拢着一双青山黛眉,双手托在腮旁,静静的看着日暮垂下。
暮色从远山外暗暗袭来,它倚着老门,在漫无目的炊烟中,渐渐拖着夕阳西沉。灰色的暮色笼着永安城有些朦胧,天边的日头终于是离开了,林晚儿水眸渐渐弯起,一抹笑意堆在眉眼,她头一次觉得日暮原来可以这般迷人。
突然,林晚儿感觉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迭起,她没有回头,依旧拖着桃腮看着落日,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萧听风在她身后眉眼含笑,长腿一迈便来到她身旁,拈着手指一揽衣袍,在她身旁随意地落坐,放斜了身子半躺在屋檐上,竟有几分悠哉。
林晚儿侧目瞧了他一眼,见他今日依旧着上了一袭洒肆张扬的红袖锦袍,一头墨黑长发,飘垂着肩头,遮住了那双惊艳了风华的狭长凤眸。
“你给君悦的包裹里装的是那根麻绳吧。”
萧听风轻轻开口,声音柔柔的在林晚儿耳边飘荡。
林晚儿眼角笑意未退,眸含春水似清波流盼,她淡淡的颔首,轻启红唇,声音有些缥缈:“他,死了么?”
萧听风勾起薄唇轻笑一声,“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
萧听风抬起俊眉桃眼竟也学起林晚儿来,看着天边的日暮,顾盼之间绰约着风情,须臾,他轻轻开口淡淡道:“他们都死了。”
林晚儿猛的转身看着他,水眸杏眼圆睁,惊的唇儿微张,都死了么?
萧听风瞧着她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掩唇戚戚的笑出了声:“晚儿,早知道结果的,不是么?”
林晚儿没有回答,淡淡的收回目光,眸子落在长街的墙壁上,那是第一次遇到君悦的地方,墙壁那曾经被萤火虫画了一张女人的脸,那时,君悦杀了第一个人,将自己隐藏在夜色里,就是为了让她发现他。
可林晚儿却感觉,那时的他心里也是不好过的吧,君陌的遗言,整整折磨了他五十年,一个被仇恨桎梏了心灵的人,这一生不会再有任何幸福可言,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他。
“穆锦华是怎么死的?”
从地牢回来,林晚儿刻意没有打听他们的消息,可如今,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萧听风柳眉轻轩,微微叹息着,夜风吹乱了他的发,他轻轻道:“你走的那晚,她便撞墙而亡了。对于她来说,如此死去倒是便宜她了。”
林晚儿轻轻闭上眼睛,微仰起头,任夜风轻拂她清丽的脸庞。
“至于,秦朝暮……”
萧听风顿了顿,眸子落在她清丽的侧颜上,他发现他竟是贪恋着看她的每个瞬间,他在心里无声的嗟叹,须臾,他收回灼灼的目光,继续道:“穆锦华死后,岑寂便放了他,可秦朝暮不走,这一人独活的滋味并不好受,他生无可恋,一心求死。可就在那晚,一个女人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主意……那个女人,她就是君悦的女儿,秦朝暮最终是被君悦的女儿接走了。”
林晚儿听罢,没有睁开眼,唇角竟是忍不住弯起来,如此,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撩人的夜色旖旎着风光,头顶上的月儿静悄悄的,房檐上的二人谁都没有言语,一时竟静谧起来。
月光将房檐上二人身后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最后缠绵在一起,只是,谁都没有瞧见。
良久,萧听风轻轻开口,率先打破了沉寂,他头一歪,看着林晚儿,好奇道:“最近怎么没听到明月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晚儿依旧没有睁开眼,闭着眼享受着夜风竟有些几分惬意,她淡淡开口:“她有个亲戚在临县,几日前,她去探亲了。”
萧听风笑着点头,墨黑的瞳孔微微流转,眼角挑起一丝轻佻,突然,他直起身子凑近林晚儿身旁,伸出手指缠着她腮旁被风扰乱的发丝,唇贴在她耳边,带有一丝暧昧缓缓道:“如此甚好。”
林晚儿感觉他的气息在耳旁扰动,胸膛里一颗心竟是不安分的悸动着,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异样,睁开双眼瞥了他一眼,伸手抽回他手中的发丝,轻轻挪动了身子离了他些距离,才淡淡开口道:“什么甚好?”
萧听风半坐在屋檐上,一只手搭在腿上,挑起眉眼,千般爱恋悉堆眼角,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竟温润得如沐春风:“如此便在无人打扰我们了。”
林晚儿听见他热辣的话惊的脸儿微红,一拂袖子竟是恼了起来,俯身从房檐纵身跃下,不在理会他。
她不能在与他独处,她怕会守不住那颗心。
萧听风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瞧着她渐渐消融在夜色里,唇里一声悠悠的叹息溢出,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萧兄,看来你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心。”
一道男声悠悠的在耳畔响起,声音如清风低柔,却带着浓浓的嘲讽。
萧听风躺在屋檐上,一手支额,挑眉看着一旁突然出现颀长的身影,淡淡道:“孟长翁,你倒是很闲。”
孟长翁哈哈大笑,弯身坐在他身旁,长发随风逸动,只是眸里却藏着清冽,笑吟吟道:“听风,你别忘了我们的计划。”
萧听风眸子一滞,轻轻阖上双眼,并没有言语,孟长翁敛了笑意微微叹息,却突然转了话题,道:“清贵妃也来永安城了。”
萧听风闻言柳眉一皱,眸子瞬间黝黑,沉声道:“她来这做什么?”
“自然是和我们一样的目的了。”孟长翁如黑曜石般的黑瞳一紧,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
萧听风眸色一转,凌厉而狠决的眼眸在黑夜越发深邃,噙着冰冷的寒意,倏地,他勾唇冷然一笑,一袭红衣招摇,夜风起,衣袂飘扬,月光下那红衣似乎如血般在汩汩流动,此刻,萧听风身上的气质陡然一转,他就如同那炼狱里的血莲一般,美丽妖娆带着嗜血的杀气。
“她自作聪明,皇兄竟也默许了!哼,看来她的好日子也不长了。”
孟长翁心中一紧,他好久没有看见萧听风如此阴冷的一面了,这么多年,萧听风习惯隐匿自己的情绪,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那个女人调查的怎么样?”萧听风突然收了情绪,沉声问道。
孟长翁沉了双眼,道:“只知道她五年前来到永安城,而五年之前的经历,竟是一片空白,听风,这个女人不简单。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萧听风彼时眸子却平静下来,可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如膺般的锐利,他冷笑道:“是与不是,试试就知道了,若是她,她迟早会露出马脚的,也许,美人山茶的玉佩就在她手中。”
岑寂点点头,看来,他们要在永安城呆一段时间了。
清晨,永安城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撒着无限生机浸润着世间,新的一天从黑夜渐渐地移了过来,朝霞里,含苞欲放的花蓓蕾上,晶莹明亮的露珠闪烁着,显得生气勃勃。
林晚儿依在客栈窗台上,看着窗外几许落花飘飘,蝶飞戏舞,几多闲愁却还是爬上了眉稍。
来到永安城已然数日,可如今还是没有美人山茶玉佩的线索。
犹记那日,生机阁门前,梨若曾说美人山茶的玉佩就在永安城一位艺姬手中,思及至此,林晚儿秋水濛濛的眸色微微一紧,那艺姬会不会就是风月楼里那个弹琴的女人?
不知为何,林晚儿对她始终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强烈,让她很想靠近她。
林晚儿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出那个女人会是谁,索性便不想了,只是,明月不在身旁,她始终有些不太习惯。
突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响起,扰乱了林晚儿的思绪,她抽回思绪,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却见满头大汗略脸上有狼狈之色的岑寂出现在门口。
林晚儿皱眉,抬眼看着岑寂,疑道:“岑捕头,何事如此惊慌?”
岑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竟是略略慌张道:“林先生,风月楼出大事了,快和我去看看!”
林晚儿心中一紧,风月楼?
“出什么大事了?”林晚儿惊道。
岑寂摆了摆手,抓住她的手腕便向外拉去,一抹惊慌爬上眼角道:“来不及细说,今日风月楼里来人报案,说风月楼里竟然惊现了地狱神罚,有个丫鬟被判了邢,是死于第一层拔舌地狱的死法,竟被人拔了舌头!”
林晚儿大惊失色,眸子微睁,道:“那尸体呢?”
“还在风月楼里。”
“去看看!”
清晨的风月楼里,生意惨淡,而彼时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岑寂推开人群,露出诡异的一幕。
丫鬟整整齐齐的躺在一个由几张桌子搭成的简易祭台上,嘴角流出一股殷殷血液,一根完整的粉舌落在她旁边,可诡异的是,丫鬟的脸上竟然带着满足的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