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到了城里,林霞陪着他理过发刮过面,他硬着头皮任由林霞从头到脚的换了个周身,看着穿衣镜里挺拨俊朗的模样,他在局促和惶恐中又生出些虚荣的满足感来
林霞开车送梁安回去探家,完全忘了跟在他们的身后的乐乐,路上车流如潮,车子不快不慢的走得不算舒畅,出城走了大约两公里左右,林霞听到齐头行进着的邻车不停的按喇叭,偏头看时,邻车副坐上的一个女孩伸头叫道:“你的车也不怎么样啊。咋会这么残忍呢。”
林霞听不明白,高声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啦。”
“你心里不清楚吗,既然养了狗狗,为何不让它上车啊。”邻车说完加速上前去了。
梁安这才想起乐乐来,忙说:“快回去找找,我们把乐乐忘了。”
林霞见是双实线路段,路旁又无停车带,只有继续往前开,想找个可以调头的地段。她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后视镜,惊喜的叫了起来:“梁安哥,你往车后看,乐乐在后面跟着跑呢。”
透过后车玻璃,梁安看到公路上的乐乐,它跟着车子拼命的奔跑着,还不时的扭头观察避让着来往的车辆。
林霞放慢车速,感到眼睛一阵发潮,不禁叹息道:“只需要花一点点的时间,对它好一点点,它就会献给人一辈子的忠诚,它还会使你的心感动,这就是狗狗啊。”
在停车带上,梁安刚打开车门,乐乐一下子扑了上来,摇头摆尾的,张开喘着粗气的嘴“呷呷呷”的直叫唤,弄得两人唏嘘不已。
一路无话。林霞陪着梁安带着乐乐进了柳林村,在凉安的家门前,看到梁安娘正勾着头舀猪食喂猪,她上身着一件黑色的对襟上衣,腰上系了个纹腰,头顶裹了一块粉蓝相间的头巾,裤脚上沾满了一些米糠或面灰类的饲料粉粒,灰头土脸的,抬头看见梁安,呆了一呆,眼神停顿了好几秒,她听到梁安“妈”的一声呼唤,手一松,右手上拿着舀猪食的瓢,“哐当”的一声掉在猪槽里,两头正在抢食的黑毛猪扭着肥膘的腰身伸头闻闻食瓢,翘着嘴巴两下就把食瓢拱出槽外,继续低头抢食。
梁安娘双手在纹腰上连擦了几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暇上流淌而下。
“妈,我回来啦。”梁安上前搂着娘的肩膀,泪水鼻涕随着叫声喷薄而出。
林霞把装有糕点糖果的袋子放在脚边,扭过身去擦眼泪。
“梁安回来啦,哎哟,几个月不见,大变样了啊,还把媳妇给带回来了,啧啧啧,嫂子,你干吗傻站着啊,还不快让他们进屋。”张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嘴上说着话,双手不停的在纹腰上擦着,纹腰已经油光呈亮的,看上去好象是在擦纹腰,而不是在擦手的样子。
林霞的脸一下直红到耳根,嘴上不说,心里嘀咕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咋就成熄妇啦。”
梁安娘伸手揽起纹腰抹了抹眼晴,咧嘴笑了笑,淡淡说了句:“进屋吧,”言毕率先走进屋去,林霞清楚的看到,纹腰上的饲料粉粒沾了不少在她的脸上。
“张婶,我们回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的东西,这包糖果是我孝敬你的。”林霞是见过张婶的,知她口快心直,对她印象特好,此时见到,才突然想起来,没有给她捎带点什么东西来,忙把一包糖果递了过去,心里却是惶惶然的。
“不用不用,见你俩合好啦,婶高兴得很,我就说嘛,梁安肯定会有出息的,你看这身打扮,怪不得林霞姑娘迷恋上你呢。”张婶拉伸纹腰下摆,边说话边将糖果兜住揽在肚子上。
屋,还是那套屋,这就是爸妈住了大半辈子的百年老屋,黑漆漆的门窗板壁,烟尘如墨的楼柱瓦楣,三尺厚的泥巴土墙,这就是注满了他童年和少年欢乐趣事的小窝,也是浸润了梁安父母半辈子心血汗水的爱巢。
连排五间的木楼住了五户人家,相互间隔着木质的板壁,大家共用一个天井院坝,天井的下排也是对开门的五户人家,东西两边是三四尺厚、三四丈高的土墙,加上南北对开门的一共十间的老屋,围成了一个硕大的院坝,谁家有个亲戚朋友上门,邻里的乡亲站在自己的家里都是一目了然的,他们大都会凑上前来问候一声。
梁安娘站在黑漆漆的屋门后,看着院坝中围住梁安嘘寒问暖的左邻右舍,只见林霞一把一把的分发糖果,梁安娘看着这一切,心里似蜜一般的甜,一个人躲在屋里忽而笑忽而哭的直抹眼泪。
读书,是山里人唯一的出路。
十年寒窗苦读,梁安终于熬到一纸文凭,看着梁安走出了山村的邻居们,今日又见他穿着一身体面的衣服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会开小汽车的漂亮洋气的媳妇,他们羡慕极了,都说梁安的爹娘有福了,终于熬出头了。
梁安的爸爸瓣烟叶回来,看见宋安带回了林霞,一句话也没说,放下背箩就忙去菜地摘菜去了,邻居见他走路都带着笑呢。
晚饭后,梁安说要在家陪父母几天,林霞只好一个人开车回城去了。
看着村里一幢幢设计各异的豪华别墅包围着自己的家,想到爹妈把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放在自己和妹妹身上,他们毫无怨言的住在黑漆漆的百年老屋里,揪心的紧迫感瞬间袭来,他想快些找到工作,他太需要工作了,他想早一些让爸爸妈妈住上好一点的屋子,让自己有个象样一点的小窝。
读书时,从来没有想过现实社会是如此的残酷,也不懂得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幻想着早日走出校门,只要踏入社会,应该遍地都是黄金。
经过这近十个月的经历,他稍微认识了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笑面之后挖坑,甜言之下设套,钻营的许多人们只为自己的利益,哪里顾得到别人的死活。
在家呆了一个晚上,一大早赶进城来,他是躲开了乐乐的,想着进城还没有一个去处,带上它不太方便,只好把它留在家里,因是昨天和林霞说好了的,自己要在家要多呆两天,现在想去找她,面子上又有些过不去,也没钱买个手机,联系也不方便。
他在街上盲目的逛了一会儿,想着父母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眼睛一阵阵的发热,又看看高楼大厦里进进出出繁忙的白领蓝领,心里羡慕极了,想着自己也够象他们一样,进出高楼,匆匆忙忙的,最好是能够让村里的某个乡亲看见,自己也成了一名白领的工作人员了,这感觉多好啊,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径直来到公安缉毒队,他必须把事情快点了结了,好再去投递简历应聘工作。
向值班的民警说明,他想找缉毒队的张队长,民警说张队长高升了,缉毒队的队长姓肖,是从团山乡派出所调来的,梁安问他是不是叫肖忠贤,值班民警看了看他,见梁安的衣着打扮不俗,答应他说是,还问他是不是肖队长的亲戚,然后放了他进去。
在缉毒队的队长办公室里,肖忠贤一眼见到梁安,眼神突然一亮,嘴上招呼道:“梁安,你了终于来了。”听语气,好像早知道梁安会来。
梁安答应一声,见肖忠贤按了按办公桌上的一个按钮,梁安也没再意,询问关于丁绍武的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并陈述自己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因由,门外突然进来两个民警,不声不响的给他带上了手铐,完全不由梁安分辩。
梁安也不挣扎,任由警察送往看守所去。
看得出来,看守所的房子是新建的,灰黑色的大铁门高大得有些阴森人,门口有抱枪的武警值班,大门顶上分设两个岗亭,有两名与他年纪相仿的武警抱着枪站在上面,他们透过圆形的玻璃威严的注视着他和门口过往的行人。
缉毒队的人把梁安送入大门,帮他打开手铐就走了,想是办理交接手续去了。
两名身着便装的魁梧汉子叫梁安站好,伸手从头到脚的搜了一个遍,把搜出来的物品逐一详细的登记在本子上,然后让梁安自己把裤腰带抽了,鞋子换成了塑料拖鞋,换下来的鞋子和腰带都作了登记,连牌子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
两人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衣服,每个细小的地方都摸了个遍,衣服上有个硬牌,壮汉用剪刀把它取了下来,梁安猜想,他们是怕嫌犯自杀或者自伤自残,才会这样的过细。
确定梁安身上再没一点危险的物品,才让他往里走,梁安一手提着裤子,脚上拖鞋也不合脚,走路的,也走不快。
看送的人,一个跟着他慢慢的走,一个跑去开启一堵高墙下的大铁门,门头上的铁丝网密布,虽然是正午,岗亭上两个探照灯也是十分的显眼,两名持枪的武警在对向巡逻着,梁安感到一阵威严和阴森的寒意袭来。
梁安进入第二重大铁门,一栋圆形的监房呈现在眼前,就象电视里见到的蒙古包一样,只是比蒙古包大了何止几十倍,一道道铁门镶嵌在圆形的墙壁上,每道铁门上有个四四方方的小孔,几名穿便衣的人推着餐车正在往一个个小孔里分发饭菜。里面的人从方孔里看见新嫌犯梁安,大呼小叫的说:“送到我们这间来。”旁边的也争着叫:“送到我们这间来。”
送梁安的壮汉喝道:“想带器械的就给老子放声的叫。”
方孔里的人嬉皮笑脸的连忙说:“不想不想。都不叫了啊。”
铁门里的人大都安静了下来,突然又有人又叫道:“管教,管教,快沉闷死啦,你把他送来给我们这间吧,我们人少。”
壮汉又喝道:“还叫,闲闷得慌的话,好好的交侍清楚问题,早点回家去,给老子好好的吃饭,再叫就不客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