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之不曾去过少林,故不知晓悟临本事,少林寺的名声他却是有所听闻的,既然悟临能成为少林寺方丈,本事定然不小。他收了扇,却不敢放松警惕,向悟临拱手行礼,说道:“晚辈见过方丈。”自始自终双眼不曾离开悟临。
悟临面无表情,手中持珠已收起放入袖中,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今日不会留情面。
他不与何言之过多交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抬掌便来。
何言之忙起凤游霞间,身姿轻盈穿梭于空地之上。他到底是凤游的正统传人,步法比起孔淮,有过之而无不及。
悟临却毫无顾忌,向着前方接连劈出三掌。
何言之觉得好笑,暗想:原来江湖第一的少林也不过如此。正得意,忽然脚底无力,凤游骤止。他大吃一惊,低头望去,并未察觉异样。
而悟临开掌成爪,向他抓来,气势汹汹,似那九天真龙之爪。
何言之顿时惊慌,欲再起凤游,却有心无力,眼见龙爪抓住自己喉咙。
悟临指上发力,便将何言之脖颈生生捏断。
围观之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
强如连州竟也生了惊恐,双腿微微打颤。
不过片刻之间,路本额上已满是汗水。苏和看不出其中端倪,见他惊恐万状,轻声问道:“师父,您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路本只是说:“太可怕了。”
苏和应道:“悟临方丈固然武功高强,可何先生习得凤游霞间,为何不起凤游避开?”
路本咽下一口唾沫,终于冷静下来,抬袖抹去额上汗水,说道:“并非他不想避开,而是他根本无法避开。二人交手之时,悟临方丈看似无脑向前劈掌,实为以气神打乱身遭气流,同时右脚蹬地,使脚下之地发生变故,如此一来,何言之便无法再起凤游。龙争凤斗不过片刻之间,何言之脚踏霞间游凤,而悟临方丈手抓的可是九天真龙,二者无法相比。”
在少林寺与西域之人交战时,众人便已见过悟临身手,而今一看,虽悟临失了一条手臂,武功反而更上了一层楼。
悟临收了龙爪,在何言之尸体旁蹲下,握住他的手腕默声诵念了一会经书,重新站起,单手做礼,说道:“此英雄大会为选拔盟主而为,诸位比试之时点到即可,切莫胡乱杀人。这位施主因杀人过多罪孽深重,贫僧才不得不出手将他降服。若诸位仍有雄心,不妨上来一试,贫僧愿意应对。出家人本以慈悲为怀,倘若诸位切磋之时起了杀心,还请勿责怪贫僧手下不留情。”
连州觉得好笑,心想:秃驴,往日里你看上去总是清高不沾尘,今日一看,竟比我连州还要有心机。既然为夺盟主之位而来,哪有人不全力以赴,既然全力以赴,恐怕也就成了你口中的“起了杀心”。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却是很辣无比。
乐生道长叹了口气,顾自说道:“悟临方丈武功这般高强,哪里还有人敢上?早说将盟主之位拱手让给悟临方丈便好了,还搞这么一出英雄大会,真是白费力气。”
话才说完,便有勇者跃出,落于空地之上,
向悟临方丈拱手行礼,道:“悟临方丈,有礼了!”拔剑便上。
乐生道长见那人相貌平平衣着普通,低声吟道:“还真有人出来送死?”
果不其然,两招之后那人胸口吃了一掌,吐血身亡。而他手中长剑向后飞去,在半空转了两圈,笔直插入土中。
陆折柳定睛一看,不禁心跳加速。此剑正是卫清道长的浊清剑!他记起在黄忠峰,卫清道长在月下执剑独舞,一边哈哈大笑,剑落之后,仰头大喝销魂酒。
接二连三有不怕死的人上前挑战悟临方丈,便接二连三有剑插入土中。曾销声匿迹的名剑逐一重现江湖。无极剑、蝮蛇剑,乃至张杨的青阳剑。
陆折柳再次记起一年之前的杀戮,相同的地点,不同的景象。
学武不是为了强身健体吗?学武不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吗?为何却拿来杀戮,使那些人的家眷悲伤。
他左臂颤抖不已,眼眶渐红,两排牙齿因过于激动而咬得“咯咯”作响。
同为江湖人,为何要自相残杀?死去的人难道还不够么?你们难道没有体验过失去亲人的痛苦么?若知晓,又为何还要重蹈覆辙!
“够了!”
他一声怒吼,引剑而上。黑剑无名顿起红光,耀眼而不外漏。
悟临见他攻来,半眯的双眼豁然开朗,右掌快速画了三圈,迎剑劈掌。
剑气与掌风撞在一起,同时烟消云散,而二人脚步不止,迎面冲去。
此景不免有些滑稽:悟临仅有右臂,陆折柳只剩左臂,二人两侧,一侧狂风暴雨,一侧风平浪静。
陆折柳心已沉,剑法虽卓越,练剑不过两月,防守绰绰有余,进攻却显得力不从心。他将黑剑向右稍偏,欲刺向悟临胸口,悟临铁掌扇掉黑剑,勇猛向前,他便将手腕一转,剑花骤然绽放,黑剑红光叫悟临近身不得。
二人激斗十余回合,陆折柳自认奈悟临不得,顿起玄武玉,趁机后跃一丈之外,使出“穿云破日”,剑气击碎玄武玉,直逼悟临而去。
悟临大吃一惊,早已没了先前的沉稳,跌跌撞撞侧身躲过。
陆折柳疑心其中有诈,不敢趁势追击,而是试探性地使出“斜月三星”。果不其然,悟临佯装失去平衡,实则将气神附于右掌,待骗得陆折柳近身,要将掌气炸出。而陆折柳只是使出斜月三星,他便不能再装,双脚蹬地向右跃出。
陆折柳早已料到,急起气神,将黑剑红光逼至剑尖,向前迅速刺出。剑气便果真如同星芒那般,向悟临射去。
李鸿道早已看得热血沸腾,见他使出此招,不禁大叫道:“好!这才是真正的穿星剑!”
悟临双脚尚未落地,见穿星剑迎面而来,金刚怒目,狂起气神裹于右掌,以肉躯对抗穿星剑,虽不能将穿星剑击碎,倒是将穿星剑向右推移一寸。
其身后之人见穿星剑射来,惊慌失措要逃离,而四处俱是慌乱之人,哪里还有逃离空间?
苏和站于不远处,见数十人命悬一线,不顾安危冲上前去,以“追命剑心”迎之,却毫无效果。
他不敢放弃,咬了牙,涌起尽数气神附于剑身,与那穿星剑硬碰硬。
陆折柳此招穿星剑势不可挡,加之自黑剑无名而出,威力倍增,纵使苏和有天象修为,却也无可奈何,长剑遭穿星剑击得粉碎。
眼见红色星芒将要刺穿他胸膛,路本踏步上前将他推开,以自己肉身将穿星剑拦下。他倒在地上,并不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见着路本软绵绵倒下,心痛地扑上去,惨呼道:“师父!”
路本强忍疼痛艰难挤出笑,脸颊不断有汗水滴落,“和儿别难过,我死不了,你看,伤处在我肩膀呢!”说罢,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轻声说道:“想不到两个月的功夫,陆折柳的修为便达到了这般境界。”
苏和哪里还管那么多?见他受伤流血,一把将他抱起,向施州卫城中跑去。他便果真笑了,左肩不能动,右肩却是灵活的很,轻轻拍打着苏和肩膀,笑道:“和儿,你不比啦?你辛苦修炼不就是为了今天吗?你不比啦?”
陆折柳见到苏和与路本情状,知晓路本不过伤了左肩,轻舒一口气,紧锁双眉却未松开,牢牢盯着悟临。
悟临虽将穿星剑挡开,毕竟肉掌,此时痛得厉害,大约不能再发力了。他不动声色,将双眼眯起,悠悠说道:“陆施主,许久不见,进步不少。”
换做以往,听人如此夸赞自己,陆折柳定会收了剑与戒心,毕恭毕敬地向那人行礼,再说一句“多谢夸赞”之类,而今不同往日,他虽收了剑,手腕依旧紧绷将剑尖指地,且不放松警惕,正色应道:“能得悟临方丈夸赞,陆某何其有幸。”
悟临本以为他会放松警惕,借此做最后一搏。见他收剑不收气,已知结果,只好收了气将无力右掌竖起,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陆施主武功的确高强,贫僧自认不如。”便走回了少林地块。
众人再也按捺不住,与左与右议论纷纷,纵然互不相识,也能谈得起来。
“悟临方丈居然败了?”
“这陆折柳究竟怎么修行的,进步如此之快,仅仅两个月时间,便将所有人甩在了身后!”
“江湖之中最强者要数陆折柳,第一门派非玄武门莫属,我要拜入玄武门!”
“我要拜入玄武门!”
此声渐重,千人之中已有百人欲当场给陆折柳磕三个响头,就此拜入玄武门。
连州见陆折柳出尽风头,自然不甘,上前高声说道:“诸位切莫忘记,此人是明朝第一将军陆鹰扬之子,乃是官将之后!纵使他武功天下第一,却是万万不能成为盟主,江湖不能落入朝廷之手!”
徐行见此,便也踏足向前,大吼道:“江湖不能落入朝廷之手!”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啊?陆折柳是陆鹰扬之子?”
“可若他果真是官将之后,应当在富宅之中享受荣华才是,怎会在这荒山之中?”
连州冷冷说道:“此便是他的诡计,要骗得我们信任,与朝廷联手将我们一网打尽!”
众怒就此挑起,人人握剑高呼:“玄武妖门,朝廷走狗,我们不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