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在浦东机场过安检时被拦下,暂时关押在上海第四看守所。
听王警官说她很配合,问什么便说什么,毫无保留,只是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见见小草莓。她和阿梁的女儿,梅梅叫她小草莓。
林叔终于生了一回病,病势汹汹,听说在积水潭医院抢救了好几回。现在仍然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人事不知。真应了那句俗语,健康的人一般不生病,一生病就是大病。
幸好,有章爷爷陪着他。即便出了梅梅这档子事儿,我想,他们的情义大概是不会改变的。
章爷爷比我想的还要坚强,还要理智。他很快接受了杀死章子程的人是自己的孙媳妇这件事。也许是为了孙女小草莓,也许是因为章子程从来不得他的欢心,他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为梅梅请了北京最好的刑案律师周子阳。
在他的协调下,梅梅终于获准在看守所的会客室里见见小草莓。我抱着小草莓出现在会议室门口的时候,梅梅捂着嘴又哭又笑。
她没有戴手铐,没有穿囚服,只做平常打扮,身上还戴了两件家常佩戴的首饰,用了她往常最喜欢的香水。可是瘦的厉害,双颊凹陷,眼大无神,化了淡妆还是掩盖不了忽然加深的眼袋和法令纹。
小草莓只有半岁,还不会说话。看到妈妈的时候,眼睛瞬间变得又大又亮,咿咿呀呀的扭着身子就要靠过去。
梅梅很快擦干眼泪,笑着从我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似乎以后几十年的亲吻,都用在今天了。
我不忍心看下去,便悄悄的离开了会客室。里面只剩下梅梅、小草莓和周子阳律师。
会客室外面是一个小花园,在这个四月份的季节里,满院子的树都开了花,粉嘟嘟的一串一串的,分不清是樱花还是海棠。
我走累了,便在花园里的凳子上坐下。一阵风吹过来,花瓣飘飘洒洒的落了满怀。
我的双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小腹。里面有一个正在努力生长的小生命,大概有黄豆那么大了吧。也许比黄豆大,和花瓣差不多了。
"西岭,梅梅想见你。"
周律师从前面的一条小路走过来。气息微乱,看来是走的急了。
"见我?"
不知为何,我有些心虚。大概是想起那只粉色芬迪包的凄惨模样,它被玛丽当成了猫抓板。
"她答应说出章子程诈骗案的全过程,还有赃款的流向。"
我吃了一惊,这代表她也参与了章子程的几起诈骗案。
"她有什么条件吗?"我问道。
"章家要照顾小草莓直到她大学毕业,要负担她的生活费、学费。她的生活水平不能比现在低,她读的学校必须是北京最好的私立学校。如果成年后她选择出国读书或者生活,还要负担她在国外的一切开销。最后一项,章子梁留下的所有财产归小草莓继承。"
如果阿梁活着,这些根本不是问题。他一定会给小草莓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章爷爷会答应的。那个人毕竟是他孙女。"我说。
"章老爷子的确是答应了。"周律师拂开挡在眼前的一串花,"可是,梅梅还要你做担保。"
我停住刚刚迈开的脚,"她这是何必,章家还会亏待了自家孙女吗!"
周律师笑道:"章家老爷子自然不会亏待小草莓,可是他也不想再让小草莓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听了这话我十分诧异,站住脚问他道:"是章爷爷亲口告诉你的?"
他敛了笑容,"白纸黑字。"神情严肃,不像撒谎的样子。
我继续往前走,"你没告诉梅梅,这种担保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吗!"
"她信的不是法律如何规定,她信你的人品,既然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她说,何况小草莓是章字梁的女儿。"
我心中冷笑,"这么说来,她是吃定我了。"
"她是走投无路。"周律师说。
回到会议室,小草莓已经在梅梅的怀里睡着了。桌上摆着两份协议,足足有十七页。最后一页上,留着空白的一行,等着我签字。
"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梅梅放低了声音说道:"章家是个烂泥潭,人一个比一个坏。老爷子活着的时候,自然没人敢把我女儿怎么样。可是老爷子活不了几年了,他死了以后,再没人能护的了我女儿,除了你陈西岭。"
"我不是章家人,他们不会听我的。"这的确是我最大的顾虑之一。
"你可以为我女儿设立信托,把属于她的钱保护起来。等到她成年以后,再由自己管理。"
梅梅言辞镇定,神情冷静,这几句话说的很是流利。
我看一眼旁边站着的周律师,他的脸颊抽了抽,不自然的对我挤了一个笑脸。我心道,原来你教了她这个办法。
"章子程做的事我都知道,包括他和李岫亚之间的关系。他现在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帮你们指证李岫亚,可是我还活着,我能指证她。
西岭,如果你想扳倒李岫亚,就得帮我照顾小草莓。"
"你拿什么指证李岫亚?"我很想看看梅梅的筹码。
她怜爱的把小草莓放在旁边的婴儿车里,拿起桌上的笔,伏案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写完后,仔细的把写了字的一小条撕下来,递给我。
我在手里展开这个奇怪的纸条,草草扫了几眼上面的几行字,我的心跳立时加速到危险的程度。有一瞬间我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又迅速看了几遍,直到腿一软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纸被我紧紧的攥在手里,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手心里沁出的汗水湿透了。
"这是我留着保命的东西,如今已经用不着了。西岭,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我骗了你很多次,这回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就算是为了小草莓将来的安危,我也不会再骗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