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感冒了,坐上警车后不停的咳嗽,流鼻涕。
"我一般是在早上醒来后察觉到鼻子不通气,嗓子发痒,才知道自己感冒了。没想到坐警车也有这种效果,我刚刚还挺好的。"
张警官没有理会我的抱怨,他打开车窗,让凉爽的风吹进来。难以忍受的压抑和焦躁一扫而空,我顿时感觉轻松许多。
"你怎么能这么鲁莽!都被人拿枪指着头了,还不紧不慢的。"他叹了口气,"你说了什么,把我师傅气成那样。"
我苦笑道:"我不大信任警察。"
张警官冷笑不语。
"在爱雅医院的墙里发现的那两只脚,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吗?"
他警觉的看了我一眼,答道:"不是。"
"有第三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吗?"
"你在套我的话吗?"
我被他看的一阵窘迫,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说道:"一共有四个人。她们的尸体被人用水泥封在违章搭建的墙里面。
今年过年的时候,市里要求拆除违章建筑,这个人就把尸体搬出来重新封在二楼的夹心墙里。
后来又找机会与建筑垃圾一起清理到城外的垃圾场。搬尸体的时候,有两只脚被水泥卡主,脱落下来了。"
我忍住恶心,问他道:"你们怎么能确定是四个人?"
"从水泥上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出来,四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
我叹了口气,"这么看来,不是陈晓做的。她一个病重的女孩子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张警官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不问问那四个人是谁?"
"除了在这些年里,陆续失踪的那四个生于五月二十七日的女孩子之外,还能有谁呢。"我平静的说道,"我还以为第五个被封在水泥里的人会是我自己呢。"
"你说什么?"他失声叫道。
"我与陈晓同年同月同日生。怎么,你不知道吗?"我笑呵呵的看着他,"看来你师傅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嘛。"
一阵刹车的尖叫声传来,他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我的身体先是向右扑,又猛然向左歪倒。我一时又惊又怒,朝他大叫道:"你疯啦,我们现在是逆行!"
他仿佛没听到,可怜我后面的几句咒骂被淹没在忽然响起的警笛声中。
狂飙了十几分钟,眼看就要到警局,张警官终于放慢了车速。
他回过头来,极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我想让你见见犯罪嫌疑人。他只有在面对被害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特定的心理活动。"
"你怎么不早说!"我忽然反应过来,"你们抓到犯罪嫌疑人了?是谁?"
"见了你就知道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这个人不同于你之前见到的所有人。
我相信那些人即使品行再恶劣,也属于正常人。可是这个人不是。
他是个喜欢在黑暗中夺取他人性命的魔鬼,用对待正常人的方法来对他是不会产生我们需要的效果的。"
我点头,"他是个尚未被定罪的绑架杀人犯,我明白。"
张警官叹了一口气,"不仅仅是这样。他喜欢暗中窥探,伺机出手,用药物剥夺猎物的力量任他摆布。他给受害人换衣服,化妆,他抹杀受害人自己的特征,变成他想象中的样子,然后杀死她们,彻底抹杀她们的存在。他将尸体摆在能随时接触到的地方,以便能够再次品尝那种病态的快感。"
一瞬间,我从头发尖冷到脚底板,哆哆嗦嗦的问他道:"他....他是个变态?"
王警官点头,又嘱咐我道:"我希望你见到他之后能理智一些,尽量让事情沿着我们设计好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眼下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应该说什么,或者问什么才能够让他无意间露出一些线索。激怒他?诱导他?先卸下他的防备,再讨价还价?
不行,哪种都不行!这些方法都过于循规蹈矩,对这样的人没有一点作用。我痛苦的将自己的想法一个一个的否定掉。
我做了八年律师,这应该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了。可是没有用,我想不出任何一句话,一种方法能对他起到作用。
在见到这个人之前,需要办理几个手续。张警官陪我一起等在接待室里。
"这个人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感受不到别人的苦乐,不会内疚,没有悔恨。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别人对他来说只是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在人群中他最擅长的是表演,与他人相处的唯一目的就是利用。
这些就是这名犯罪嫌疑人的最大特征。你要记住,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不要被他的表演欺骗,更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打开关押犯罪嫌疑人的最后一道监控门时,我终于冷静下来。
眼前的这个人让我吃了一惊。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绑架杀人犯。他的身材比一般人还要瘦弱一些。五官长相很是斯文,即使身穿囚服也不失干净体面。
如果不是带着的脚镣和手铐提醒我他是一名囚犯,我一定不会将他和绑架杀人联系在一起。他是那种人们在街上见到,会报以微笑的人。
忽然之间,我明白了被他杀死的那几个女人的想法。在她们再来,他是一个温和无害的人,甚至是体贴温暖的。
见到我,他脸上显出一丝意外的神情,快的几乎捕捉不到,随即他眼睛眯起,面带微笑。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假的很自然。可是,我随即便意识到,他刚才的这个笑容是真的。我之所以会认为它是假的,是以一个正常人在此种情景中的反应为标准做出的判断。可是这个人,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亲眼见到这个人的表情,有了真切的感受,我才真正明白了张警官说的话。而刚才,我只是听到了而已。两者之间隔着他刚刚给我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们中间隔了一张铁质的桌子。
房间是一个长条形,异常的狭窄。高处有一扇窗,外面装着铁网。阳光从这里照进来变得支离破碎,中途有些阳光的碎块粘合在一起,最后变成几块形状奇怪的光斑落在地上和桌子上。
总共有五个摄像头,两个对着他,一个对着我,另外两个分别对着房间的两个出口。
这里除了我们两个,再没有其他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