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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面具男子没有动弹分毫,但是声音中却仿佛透出雷霆万钧的震慑力,“在我的冥界,也妄想能够召唤你们的神明吗?”
若渊顿时醒悟,他身上的法力到了冥界很可能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别说跟冥君抗衡,就连对付个小鬼都可能不是轻易的事。
四周的寒气还在迅速朝他拢来,他情急下蹲身一跃,凌空跃出几丈,可当他的双脚落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跃出寒气聚拢的范围,他就像置身于一张无边的罗网中,并不是轻易就能摆脱得了的。更糟糕的是,那股袭来的寒气迅速变得异常凌厉,即便隔着衣服,他浑身的皮肤也能感觉到那阵刺骨的寒冷已经穿透他的皮肉,直透筋骨和内脏,身体也像被冻僵了一样,随即变得无法活动自如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感涌上若渊的心头,他好像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束手无策的境地,不光法力用不上,就连四肢也僵硬了,足以让他失去知觉的刺骨冰冻正在夺去他的知觉。
忽然,他感到眼前一阵刺眼,在他不得不闭上双眼的刹那,仿佛看见站在他对面的那个面具男子朝他伸出一掌,拿到刺眼的光亮正是从他的手中发出。
紧随着那道光亮笼罩全身,若渊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他知道,对方是在下杀着了。但是他的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别说反击,就连抵御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感觉不到恐惧,只是刹那间,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些声音和片段,师父慈祥的目光似乎在看着他,耳边响起的似乎还是临别前他说的那番话;还有另外一个人,纤细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微紫的双眸总是时而惊疑时而灵动地看着他,说着些要么让他觉得冒失不智,要么让他觉得无法理解的话……
“若渊!”
这个忽如其来的声音似乎比若渊脑海里闪过的其他声音都要真切,以至于让他忍不住想睁开双眼,与此同时,身上感到一阵急遽的重压感,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扑倒在地上。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当他睁开双眼看清眼前的情形时,那道强烈的光线已经消失了,一个纤细的身躯正压在自己的身上。他抬起对方的脸,那人正是小弦。可是跟上次不一样,她这时候没有了那时候那种救兄心切的霸道和力气,而且脸色苍白,浑身乏力,几乎瘫软在他的身上。
若渊连忙爬起来,将小弦的身体支起,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当他猛然朝刚才面具男子所站的方向看去时,发现那里已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样?”若渊一手搂住小弦的背后,一手捧着她的脸。
“我……很累……”小弦看见若渊的脸,双眼中浮现出一丝安慰,可自己的双眼却连睁开也有点不够力气了,“……这是哪里……?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如果这不是梦境,刚才冥君所发出的杀着就是落在了她的身上了,若渊看着小弦虚弱的样子,感觉就像在萧瑟寒风中守护着一颗明灭的烛焰,他的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被一种久违的不安填塞满了。
“若渊……你在害怕吗?”小弦的声音也比刚才还要微弱了,但是嘴角却带着安慰的笑,“我……刚才也很害怕……可是看见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若渊心中一颤,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被迅速融化着,可胸中的那股不安却似乎更猖獗了。
他双手将小弦抱离地面,“我们要马上回去。”他知道不管小弦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独自在这里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可这里毕竟不是还没死亡的魂魄该待的地方,继续在这里停留,只会让小弦变得更虚弱。
小弦已经无力点头。她感觉自己就像一股水蒸气一样,随时都有可能飘散在空气中,只有将头靠在若渊的胸襟上听到他的心跳,埋在他的双臂中感受着一阵阵向前的颠簸时,才能够知觉到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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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渊好像醒了!”
跪坐在若渊对面的穆听泠看见他的眼皮轻轻一动,随即慢慢睁开。
听见穆听泠惊喜的声音,正凑在窗边焦急地看着外面的天色的赵胡缨也走了过来。
“可是小弦……”沈常思看着躺在他面前的小弦似乎还是纹丝不动,眉头皱得紧紧的。
“小弦!”第五律的双眼也几乎一直没有离开过小弦,他正想伸手捧起她的脸,忽然感觉被人撞了一下。原来若渊已经挤到他和沈常思中间,半跪下来。见他神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第五律和沈常思都连忙配合地闪开。
一阵念咒施法后,小弦才忽然一皱眉头,像是想努力睁开双眼一样,接着再慢慢醒了过来。这时候,黎明的阳光正好穿透层云,照射在了道舍外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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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子重新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一夜的大雨过后,郊外的空气似乎格外清新,但是清新的空气还是无法让众人紧绷的神经放松。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让他们都感到既困惑又疲惫。
“若渊,昨晚,小弦身上到底遇到了什么?”第五律坐在小货车的货厢里,放平着双腿,让熟睡的小弦可以将头枕在那里,“她的魂魄……为什么会离开?你又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坐在小弦对面闭目养神的若渊睁开双眼,看着第五律,片刻后又重新闭上,终究没说一个字。这一次,他倒不是觉得没必要回答,而是的确连他也没有找到这些问题的确切答案。
第五律从若渊的眼神中,似乎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他低头看着妹妹虚弱却安静的脸,伸出手来,心疼地捋了捋她额头上的刘海。上一次这样捋她的刘海,是什么时候呢?是那次吗?如果是那次,那么至少也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的刘海好像比现在还长一些呢……
“瞧你,着急得满头大汗的。”第五律伸手捋了捋跪坐在他对面的小弦粘在额头上的刘海。因为她低着头的缘故,额头上的汗珠和有点凌乱的发丝都看得那么真切。
小弦抬起头,看着第五律,稚气未脱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撒娇的笑容,“哥哥,你真好。”
“下次,你再跟比你强壮这么多的男孩子打架,不管是为了小猫还是小狗,我可都管不了了。”单膝跪坐在地上的第五律耸了耸肩,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目光落在小弦用手抚摸着的一只小猫身上。那小猫好像受了惊吓,蜷缩着小小的身子,身上的毛也弄得脏兮兮的。
“为什么?”小弦低下的头又重新抬起来,无辜地看着第五律,“你要保护我一辈子的!”
“才没有那样的事。”第五律故作不管不顾地一翘双手,“我只不过是在你嫁人之前,暂且替你未来的新郎照看一下你而已。”
看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小弦明显一怔,然后眨了眨眼,认真地看着第五律道:“那我嫁给你不行吗?”
第五律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如果当时口中含着水,一定能喷小弦一脸。
因为很小就没有父母在身旁,所以从小到大,第五律都一直充当着保护她免受伤害的角色——如果说自己还算有幸得到过父母短暂的溺爱的话,妹妹连见父母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过的缺憾,就只有由他来补偿了。
保护一个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富英雄主义色彩的事情,这是他少年时代已经意识到的;而要保护一个人除了免遭欺负之外,还要保护她免受心灵上的伤害,则是更难的事情,无论她自己本身有多么乐观。
从九黎逃出来以后遇到的许多人和事,让他今天有机会冷静地回忆和思考时猛然发现,保护妹妹,似乎已经变成了不止他一个人在独立肩负的事情,身边的这些伙伴,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的确都是在分担着他的这项重任,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他的双眼没有离开小弦紧贴在脸上的睫毛,他嘴角微翘,心里有些感激,又好像有种莫可名状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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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个小时以后,一行人已经重新回到了主干道上。沈常思手上的底图显示,他们马上就要进入九黎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消遣时间的的交谈,不无紧张地看着路面上的最远处,尽可能地捕捉着能够透露九黎现在的状况的信息。
随着车子的不断向前,一堵高大的围墙赫然出现在了道路的前方。那堵围墙看起来足有几十米高,在阳光下显现出青灰的颜色和金属的光泽来。
这道不同寻常的景观,让两辆车都不由放慢了速度。这堵墙是否意味着九黎的确没有沦陷?还是这只是沦陷前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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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