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您没事就好。”隔着玻璃瞥了一眼张松岚，陈羽莲的态度勉强还算客气。

　　“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吧？”张松岚也没多话，开口就直奔主题。

　　“不管您说什么，那个人都必须死。”陈羽莲当然知道张松岚想说什么，她也当然不可能答应。

　　“唉，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之间必须得有一个人死去吗？”张松岚叹了口气，他没有立场指责陈羽莲的仇恨，自己放得下不代表也要强行要求别人放得下，凡事不勉强是他的做人原则。

　　“您想这么理解也没错，我不是在向您要挟什么，只是父母之仇不得不报，何况那个人还是用那种残忍的方法把我的父母给……”说起特伦希尔当年的作为，陈羽莲忍不住咬牙切齿。

　　“你想一命换一命是嘛？这笔买卖对于你来说并不合算呐。”看着被仇恨冲昏了头的部下，张松岚作为长官有必要让她恢复清醒。

　　“您说这是买卖？！”这种话说出来饶是向来对张松岚毕恭毕敬的陈羽莲也不由发了火，买卖？弑父之仇杀母之恨能够叫做买卖？她寻求的只是世间最正当的正义而已。

　　“对于我这个外人来说就是买卖，我的父母没有死在特伦希尔之手所以我无法体会你的情绪，但是我的这里告诉我你要是真这么做了吃亏的人会是你自己。”说着张松岚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你这不是一命换一命，你使用两条命换一条命啊，这不叫亏叫什么。”

　　“两条命……？！”张松岚的提醒已经相当直接了，饶是怒火中烧的陈羽莲都想起来她忘却了一个人。

　　陈羽荷，自己还在世的姐姐，说到底她选择投靠奸诈的米兰人为他们出生入死甚至出卖尊严和身体，不都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姐姐继续活下去吗？

　　“……您都知道了。”对自己有个姐姐这件事陈羽莲向来是守口如瓶，张松岚会说出这种话来肯定是从其他的地方得到了消息。

　　“特伦希尔杀你父母的时候你姐姐也在场不是么？时间太长了他可能一时间想不起来，但有些东西只要人还活着就永远都不会忘。”张松岚也不讳言这是特伦希尔告诉他的。

　　“哼，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杀人机器。”提起姐姐的事情并不能减弱陈羽莲对特伦希尔的仇恨。

　　“以前的他确实是个杀人机器，现在他已经改过自新了不然我也不会尽弃前嫌用他，不过我说这种话你也不能理解吧？所以我们不讨论特伦希尔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单纯就说说你和你的姐姐。我可以不客气地说你对于我的重要性远不如特伦希尔，你只是一个中间联络人员，就算你死了或者被召回了都不会动摇我跟米兰之间的利益联盟，大不了他们再派个人来就是了。特伦希尔是一手建立起专属于我的情报机关的人，没了他我就是半个瞎子，我不可能把自己的一只眼睛抠下来去换你这个传声筒角色，对吧？”马上就谈感情毫无疑问是不合时宜的，那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张松岚直接谈起了利益得失。

　　“您说的没错。”张松岚的话很无情，陈羽莲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之人，她很清楚张松岚这些分析完全正确。

　　“从这个结论衍生下去，你的结果要么是被我处理掉要么是被我遣送回米兰去，两个结局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间谍这行当最忌讳的就是在任务中参杂私人感情，原本你还做的不错，但你被我遣送回去之后你在米兰人眼里就失去了作为间谍的价值，而你为米兰人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他们不太可能还让失去价值的你活命，不然你很容易变成跟特伦希尔一样的麻烦人物。”张松岚紧接着又开始分析陈羽莲可能的下场。

　　“我不在乎我的死活，只要那个人能死，我就死了也没关系。”死显然是吓不住陈羽莲的，作为一个数次直面过死亡的人她早发现这世上很多事比死更痛苦，比如仇人近在眼前却无法大仇得报。

　　“你死当然没关系啦，你姐姐呢？你该不会觉得米兰人会好心到在你办砸了他们交代的差事之后还花费重金供养你的姐姐吧？再说了你姐姐会愿意看到你死去吗？你们姐妹对于彼此来说可是这世上最后的血亲了，独自一人的痛苦你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啊，那滋味可不好受。”终于，张松岚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如果能报仇的话，我想姐姐也肯定……”内心挣扎了一阵，陈羽莲还是咬着牙想硬撑到底。

　　“你不是你姐姐，别急着为她做判断。”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松岚强硬地打断了，“也许你觉得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靠机器吊命对于你姐姐来说是个折磨，你有问过她自己的想法吗？别的原因我无从猜测，至少我知道有个理由能够支持你的姐姐继续活下去，那就是你。一个人想要放弃生命太简单了，你们两姐妹从海拉尔被救出来的时候全都受了重伤，支持着你们撑下这最后一口气的不就是你们彼此吗？难道对你们来说死去的双亲要比活着的姐妹还重要？如果你们两个真是这么想的，那我只能说你们实在是太蠢了。人呐，只有活着才有意义，才能创造更多的可能性，就算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宏大的理想，互相的幸福总该关心吧。”

　　陈羽莲无言，张松岚说得一点不错，比起性格阴戾而暴躁的自己来说，姐姐就仿佛春日阳光般的温暖存在。在逃出海拉尔之后她的姐姐从来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要求她去追寻复仇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过得好不好，叮嘱她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

　　“看来你有个好姐姐。”陈羽莲的反应已经解释了一切，“那么我再给你一个希望，你还记得我也是海拉尔人对吧？”

　　“当然，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选择派驻在您身边。”陈羽莲怎么可能会忘呢，这大概是她和张松岚唯一的一点交集了。

　　“不瞒你说，我跟你姐姐曾经患上过同样的疾病，理论上我是无法安全完成义体移植的，但是现在嘛。”张松岚掏出腰间的手枪顶在自己左手掌上，扣动了扳机。

　　“噗！”针刺弹轻易地在张松岚手掌心穿出个大洞，却没有一滴血从伤口中流出，张松岚将受伤的左手亮给陈羽莲看，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中那个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封闭，连最浅显的伤痕都没有留下。

　　“这、这是？！”陈羽莲眼睛都直了，虽说自己也是个义体人，她还没见过自我修复能力如此之强的义体。

　　“具体这副身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但你明白我已经把它搞到手就行了。这么好用的义体不可能只让我一人独享，等到我找出了复制它的方法那一天就是你姐姐从病床上走下来的日子。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压下你心里的怒火继续和特伦希尔就保持工作关系，我不指望你还像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那样对他毕恭毕敬，他自己也不可能还在你面前摆的起来架子，你们只要不再互相厮杀，我就向你保证未来会给你姐姐一个自由的人生，这个交易如何？对你来说应该算是很划算了。”捏了捏完好如初的手掌，张松岚提议道。

　　“我……”陈羽莲似乎有些心动，她张了张嘴，可是喉咙上梗着的那根仇恨之刺却阻止她妥协。

　　“还想什么呀？真当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现在不同意你们两姐妹都会死去而特伦希尔什么事都没有，你该不会这么蠢吧？告诉你外面现在有一堆烂事等着我去处理呢，我没太多功夫浪费在你们身上！”好像开始不耐烦了，张松岚冷冰冰地呵斥道。

　　“我、我答应您。”张松岚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领袖气势让陈羽莲不由退缩，她低下头，小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