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真打算这么做？”独自一人守在张松岚身边，陈羽莲向他做着最后的确认。

　　张松岚没有回应，身体也没有反应，现在的他已经无法被称为一个人型生物——无数根电探针刺入他的义体，探针后面连着数不清楚的线路，这些线路全部直接接入旗舰塞伯鲁斯号的作战电脑之中，呈球形的金属躯体被一种外貌近似水银的物质包裹，模拟的人形伪装完全消失。

　　现在的张松岚就是一套接入人脑的作战指挥系统，他将利用这套系统直接接手联合舰队所有战舰的指挥权力，舰长只作为该舰的情报副官向张松岚回报本舰状况，其他舰员则完全可以被视为是战舰的组成零件。张松岚并没有真的把这副义体看作自己的新肉身，他一直在瞒着大多数人进行义体应用实验，唯一完全了解实验全貌的就是同为全身义体人的陈羽莲，甚至连从红蜘蛛团时代就跟着张松岚的其他人都不晓得张松岚打算用这种面貌面对这场战斗。

　　“将军，我相信这台义体的性能，但驱动这台义体的还是您的大脑，如果超过极限处理量您的大脑会自动当机，您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唯有这点请您记清楚。”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那句话很蠢，陈羽莲换了种说法向张松岚警告道。

　　“我知道了，你到外面拦住所有人，尤其是特伦希尔和劳拉团长，这两个人没有我这么无情，关键时刻他们可能会情绪失控。”球体的中心总算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陈羽莲无法从这声音里面听出来任何属于人类的部分。

　　“是，我会确保任何人都没法活着进入这里。”陈羽莲双脚并拢向张松岚打个立正离开房间，随后房门被密码锁死，厚重的防爆门和钢梁锁将这个空间与外部隔绝。

　　室内陷入黑暗。

　　——另一边·暂编新巴黎首都圈防卫舰队——

　　“所有人都听着，既然我能够及时赶来就代表那些佣兵的胡作非为到此为止了！我会让他们在我们光荣的母星面前屈膝低头，我们会扯碎他们的最后一艘战舰，然后把里面的人一个一个拉出来放到太空作为这次胜利的纪念碑永久保留，而你们，将与我共同享受这场荣耀的胜利，无论生死！”舰队指挥官的战前动员令在所有新巴黎战舰中回荡着。

　　指挥这支临时拼凑舰队的人是新巴黎人民军第四舰队的阿克塞尔元帅，即便在普遍性格恶劣的新巴黎人民军将帅中此人也以对敌我一视同仁的残暴和极度的高傲自大著称，自治行星海拉尔的毁灭绝大程度上都是这位当时还是上将的元帅的“功勋”。如果不是他有与这份自傲相称的军事才能，大概新巴黎高层早就把他发配到一个边远的海关站里去养老了，即便上层没有这么做，升任了元帅之后他也一直被留在本土作为防御舰队司令而不是前线舰队司令供职，可想而知上层很清楚这个人太容易失控。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用，比如现在新巴黎高层就精确地判断出了张松岚的联合舰队很可能是打算与这颗行星上的七十五亿人一起鱼死网破，绝望的时候正需要绝望的手段，阿克塞尔元帅很适合担当这个力挽狂澜的角色。

　　前提是，他们认为自己的舰队面对着同样是由人类领导的敌人。

　　“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我们会用四比一的优势兵力打垮那些畜生，不要说一颗炮弹，就是一颗钉子你们都不许给我漏过舰队的防卫线，否则从我往下所有人都将军法处死。从现在开始我放弃督战队的指挥权力，你们接到我发出最后的命令是消灭试图通过你们火力射程区的一切，听明白了吗？”阿克塞尔元帅的演讲还在继续。

　　“是！”回答元帅的是督战舰队提督阴冷的声音，督战舰队是整个大室女座军事组织都很少出现的配置，虽然数量很少却驾驶着与伊比利亚骑士团不相上下素质的优秀战舰，所有舰员从舰长到厨房助手全都是被忠诚教育洗了脑的绝对精锐，他们的任务就是驱策和处决站在自己前方的其他舰队。

　　“很好，其余舰队跟我上！一次压垮他们！”留下四十艘背对新巴黎行星一字排开的督战舰队，阿克塞尔元帅带领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开始向联合舰队发动冲锋。

　　“团长，敌军主力开始加速对我方发动冲锋，预计二十秒后进入远端火力线。”联合舰队里的德意志官兵们还是习惯向劳拉汇报情况，虽然他们已经被告知劳拉在这场战斗中没有指挥权。

　　劳拉没吭声，眼睛紧紧盯着作战星图和通信面板，手心上的冷汗已经积了一层。

　　就算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舰队，那也是四倍于己的敌人呐。

　　“舰首左转五度下沉三度，二十秒后能量武器照准正前方直线齐射。”代替劳拉思考的，是十秒钟后一条来自于通信面板上的文字。

　　“左转五度下沉三度，火炮正前方齐射倒计时十九秒！”看见那行字的瞬间，劳拉喊出声来。

　　“左转五度，下沉三度。”

　　“全能量兵器十八秒后直线释放！”

　　火控手和操舵手同时大声复唱这份命令。

　　短暂的等待后，联合舰队首先开火。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壮观齐射，火力没有被平均分布在所有来袭敌舰正面，而是战舰对战舰分别精确命中了超高速前冲的新巴黎舰队前锋，射击与战舰碰撞的同时爆炸覆盖在新巴黎舰队正面，三十艘战舰的动力信号在阿克塞尔元帅的指挥界面上瞬间消失。

　　舰桥上一片寂静。

　　没人知道这些天杀的敌人怎么做到这一点，冲锋中的随机乱数运动甚至连战舰舵手自己都难以把握，联合舰队却精确预测了全部三十个集中着弹点刚好有敌舰在那个时刻经过，这是世界上最强的超级计算机都做不到的事情。

　　“都他妈慌什么慌？！会被打中只是因为我们队形密集而已！冲到他们面前就是我们的胜利！”阿克塞尔元帅大概愣了能有两秒钟，随即开始破口大骂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惊诧。

　　“舰首恢复平直，五秒后四分之三战速倒车一千五百公里，倒车开始同时导弹锁定X106，Y429，Z075空域发射。”联合舰队方面同样惊诧于自己这波齐射的可怕威力，可还没等这股惊诧散去下一条文字就出现在劳拉面前。

　　自认为很能把控战场局面的劳拉已经来不及用语言发布命令了，她承认自己追不上这种非人类的指挥节奏，只好直接将文字信息发送到所有战舰控制端上。

　　舰艇恢复平直开始倒车，退却的同一时间热能导弹自舱门激射而出，不是按照常规作战方式将命中的概率托付给导弹引导头，而是直接锁定了一处发射时间还空无一物的区域进行集中打击。

　　数秒后，敌舰就像自己撞上去那样被数不清的导弹炸成钢铁熔炉，再次有二十个信号消失在阿克塞尔的指挥序列。

　　“到、到底是怎么？！”阿克塞尔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慌和狂躁，他已经明白这种超出常识的杀伤效果意味着敌人不是凭借惊人的运气或者精密的计算，而是真真正正地在“读取未来”。

　　是的，读取未来，现在的联合舰队还是改名叫张松岚舰队比较合适，因为实际上从宏观战略到最细微的机动动作都是由张松岚那惊人的大脑来进行统筹规划，这相当于每一艘战舰上的每一位舰长都是张松岚本人，而张松岚舰长们又心灵相通地受到一位名为张松岚的舰队提督指挥，这位提督最擅长的特技就是读取未来。

　　轰鸣的引擎就是张松岚的腿脚，整齐划一的炮火就是他的铁拳，呼啸而过的导弹集群是他的嘶嚎，联合舰队的一万八千名官兵是他的细胞。

　　在名为张松岚的巨人面前，蝼蚁们组成的军势无论有多么庞大，也逃不过被碾为齑粉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