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于这个问题……”正如张松岚所想，他提出来的问题是泰莎修女现在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如果是其他更加正式的问题国内那些人再把自己推到这里之前都给她准备好了回答的草稿，唯独这个问题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暴露国内那些不应该让外国人知道的真相，要么对张松岚撒谎。

　　然而十字教的教义是禁止教徒撒谎的，而且泰莎修女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能骗过这位年纪轻轻就纵横宇宙的张将军。

　　“不用着急，您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答。”张松岚知道自己提出的问题有多么尖锐，他不想逼迫泰莎修女给人以咄咄逼人的印象，如此对待一位淑女对方未免太可怜了。

　　“我……我……”泰莎修女张嘴“我”了好几次心中都没能做出最后决定，直到陈羽莲看到张松岚的眼色又给她换了杯茶，泰莎修女拿起茶杯再次一饮而尽，这才算下定决心。

　　“我跟您说实话好了，圣座之所以让我这个连高级神官都不是的修女来担任特使，完全是因为枢机团对您和您的国家突然出现完全没有预料，也不知道到底该拿您怎么办才好。现在枢机团正因为如何对待您的国家争执不下，认为应该与您保持友好的和敌视您的主教数目几乎一样多，因此圣座也不知道该派谁来与您交涉，最后只好让我这个在国内有点名气又没有立场的人作为特使前来，要不然我本不该参与进这些完全不在我本职工作内的事情。”这一段显然不是背的而是出于泰莎修女的真心想法，心中挣扎之后她决定对张松岚实言相告。

　　“是这样啊……”泰莎修女的坦白和张松岚心中的大致预想差不太多，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异军突起居然会在伊比利亚联邦政府里造成如此巨大的意见分裂，似乎这个神权国家也不像他之前认为的那样是铁板一块。

　　“实在是非常抱歉，既然作为特使前来我就应该向您表达圣座和联邦的诚意，可是现在圣座还无法决定对您的态度，我也无法对您承诺任何事情。”发现张松岚眉间隐约有些失望，对旁人情绪很敏感的泰莎修女赶紧又道歉。

　　“您的难处我明白了，既然是贵国内部的分歧，无意干涉他国内政的我国也爱莫能助，不过我国倒是可以向贵国表示一些诚意，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接受这份诚意？”眉头一皱，张松岚计上心来。

　　“您指的诚意是……”本以为张松岚会大发牢骚的泰莎修女却发现自己这次来访还有意外收获，这让她很惊讶。

　　“之前的动乱中贵国派往我国的宣教士和其他宗教人员都因为躲避战乱而撤回本国了吧？现在国内治安情况已经安定下来了，因为没有和贵国的正式外交关系，我国也不好以国家的名义邀请这些人返回我国继续原来的工作。但是我听说修女小姐您和委员会之间素有往来，还通过您的牵线帮助委员会在联邦境内建立了一系列人道主义机构，不知道我所知的是不是实情？”总结了一下从特伦希尔那里得到的情报，张松岚跟泰莎修女确认道。

　　“将军说的大致上属实，不过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通过我个人向圣座的进言协调一下双方可能产生的误会而已，外面说是我建立了这些机构未免太高抬我的作用。”不愧是被伊比利亚人民誉为圣女的人物，泰莎修女不但诚实而且谦逊。

　　“您能做到这些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张松岚丝毫不吝对泰莎修女的恭维，“既然尚未建交造成了两国之间人员来往的障碍，不如还是请您通过委员会来解决这个问题，您看如何？”

　　“好当然是好，我要怎么才能做到？”作为一名神职人员泰莎修女当然希望恢复在南联境内的传教和慈善工作，至于到底怎么利用委员会来打破两国外交僵局导致的来往障碍她却没想明白。

　　“其实做法很简单。”张松岚随和地一笑，“我们南联刚刚建国，国内很多委员会派驻机构还处于缺员甚至压根没有进驻的状态上，只要原来驻留此地的各位神职人员以委员会工作人员的名义进入我国就不再有国籍问题，我国也不会干涉这些人在我国境内进行的任何合法活动。另外关于如何说服委员会答应这件事您大可放心，我跟委员会驻我国大使马丁森先生在伊甸共和国就是合作良好的朋友，我把这件事跟他说清楚的话，想必他会乐于协助我们的。”

　　“啊，那真是太好了！”张松岚的解释让泰莎修女豁然开朗，的确被注册为委员会工作人员的话国籍就再也不是问题，因为《生存宣言》明文规定委员会所属人员只要经驻在国政府同意就可以无期限在该国滞留，而南联的国家元首已经说了他欢迎这些人归来还愿意为这些人的归来铺路。

　　“这只是我这边能做的事情，其余的还要修女小姐您来通报宗座获得许可，毕竟这些人原本是联邦公民，如果联邦方面不许可他们为委员会做事，我们这边干着急也没有办法。”张松岚又提醒道。

　　“好，我这就向圣座汇报您的提议，请问这附近有超空间通信终端吗？”别看泰莎修女总是轻飘飘软绵绵的样子，办起正事来相当雷厉风行。

　　“陈副官，陪修女小姐去我的办公室。”张松岚马上叫来了陈羽莲。

　　“是。”陈羽莲来到泰莎修女对面，“您请。”

　　——稍后·张松岚办公室——

　　“……张将军希望这样能够绕过两国的外交纠纷，恢复之前我国宣教士在南联境内的工作，霓下认为我应该如何答复？”很快泰沙修女就通过自己的通信ID联络上了伊比利亚教宗，这个ID还是教宗在她出发之前特意赐给她的，转接过程中不需要通过枢机主教团。

　　“嗯，你认为呢？”教宗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反而直视着泰莎修女问道。

　　“霓下，我、我认为这是件好事。”突然被教宗这么一问泰莎修女有点措手不及，但她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无论未来两国关系如何，民间交流都不应该因为政治而停歇，否则两国之间的友谊就再也无法修复了。另外张将军的提议非常巧妙，通过委员会来让这些神官回归原本的教区既不会触犯南联的法律规程也不会对国内的争执造成过度影响，毕竟不是国与国之间的直接外交。”

　　“好，委任你为特使的人是我，我尊重你的现场判断。”就在泰莎修女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意见会不会被教宗接受的时候，教宗忽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多谢您的信任！”这个笑容简直让泰莎修女如沐春风，她之前跟教宗有过数次见面的经历，还没有一次自己的意见被教宗直接当场肯定。

　　“你要求的安排我会直接让人接手尽快处理，你也暂时留在新汉堡利用你跟委员会的关系协助此事完成，我虽然碍于枢机团的纠纷没有在南联派遣大使，总不能彻底断绝外交渠道，就把自己当成我委任的临时大使好了。”教宗似乎相当满意泰莎修女的访问成果，他甚至指示原本没有权限作为驻外大使的泰莎修女暂时代理这一职务。

　　“可我完全没有外交经验，怎么能担此重任……”泰莎修女更是受宠若惊，她对自己的定位只是一个万般无奈下妥协出来的人物，现在妥协转正了她反而没了自信。

　　“要对自己有自信，泰沙修女，谦逊和懦弱不是同一种东西。”教宗慈祥地看着这个有些慌张的年轻修女，“你这次出访已经获得了超出我预想的成果，这足以证明你的能力和南联对我国的友善态度，我想如果那位张将军在场也会同意我对你的任命，你只要尽力做好交给你的任务就好。”

　　“是，我一定尽力不辜负您的期待。”教宗的鼓励仿佛隔着几个星系给泰莎修女身体里注入了力量，她深深低下头，如此对自己的宗教领袖宣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