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发来自交州方面的跃迁导弹就这么一点预兆也没有地冲出了星门的斥力净空区,然后划出无数条灿烂的弧形尾迹指向在吸力净空区挤成一团正在等待整编的讨伐舰队前锋。
“快退避……不不不,让舰队密集队形原地固守,集中火力把来袭导弹打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些导弹朝自己逼近却发现舰队正处于混乱动弹不得,逃跑的心思在杨展脑中一闪而过,对面子的执着居然帮他压下了恐惧做出相对正确的判断。
“啊,是!”通信兵急忙将杨展的命令传达给附近所有能够联系上的战舰。
很可惜,如果只是对付导弹的话保持密集阵型确实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减小损失,然而康斯坦丁的策略可不只是靠导弹打一波措手不及这么简单,他要的正是对方做出所谓“正确判断”。
“糟了,少主要中招!”在自己的座舰上紧张观察情况的李定勋当时就大喊糟糕,急忙试图联系杨展。
“干什么?”等联系上杨展的时候这小子一脸的气急败坏,他把小家臣和徭军的战舰全都安排在了前方,而这些机动战舰无论防空火力还是装甲厚度都难以抵御导弹集群的超饱和进攻,重甲主力舰又全被堵在后面根本帮不上忙,结果就是沉没、损伤和求援报告雪片一般飞向了杨展这里。
“少主,现在来不及解释了,马上散开舰队阵型!”杨展急李定勋比他更急,甚至都来不及解释就直接用命令的口吻朝他喊道。
“你疯了吗?导弹还没拦截完怎么能散开阵型?!”可惜此时焦头烂额的杨展根本听不进去外人的建议,他所有的心思现在都在怎么处理这些导弹上。
“敌人的攻击肯定不只导弹这么简单,还会有后续的战舰突击!”明明看穿了敌人打算却使不上力气的李定勋心急如焚简直都要跳起来了。
就这么一念之差杨展再想做改变已经是晚了,就在导弹集群的袭击接近尾声时星门前再次出现了空间跳跃的闪光,整整四十条陇州舰队最精锐的烈风级突击舰现身在一片混乱的讨伐军舰队面前。
“哈哈哈,没想到吧?兄弟们跟我上!”临时被委任为突击群指挥官的大笑三声,指挥着自己的座舰一马当先冲向了无头苍蝇般挤作一团的讨伐军舰队。
“散、散开,撤退!”这下杨展才算明白李定勋刚才那句话的含义,然而现在才想起来发布命令撤退?只会让局势徒增混乱而已。
本来挤在一起的那些战舰就都分属于各个家臣的私兵舰队,杨展这边慌乱之间又只给了草率的撤退命令并没有想起来分配各舰队的撤退方向,结果就是玩命逃跑的战舰因为互相沟通不畅往往出现方向“撞车”甚至是友军战舰互相撞击的滑稽场面。更要命的是除了前方的机动舰队连后方的主力舰队也同时接到了撤退命令,他们才不管前面的人死活如何自己就先行撤离了,这样子更是没人能够阻止海因斯突击群杀进战场的步伐,在这员猛将的带领下区区四十艘战舰杀入一百多艘战舰组成的讨伐舰队居然如虎入羊群没有遭到任何有效抵抗,所有讨伐军舰长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能让自己这条船逃出险地。
“看到没?全都是些废物,给我狠狠地打,能发射的东西全给我发射出去!”敌人的狼狈逃窜更是激起了海因斯的凶性,突击群上下官兵眼看着己方绝对占优个个都杀红了眼,从舰炮到投射器乃至于防空炮组不停地向四外的敌舰播撒火力如同光芒四射的刺猬,陪衬他们的是连片讨伐军战舰反应堆过载产生的聚变闪光,这场面简直就像是在星门口开了一场星际级别的烟火大会。
硬生生在密集的舰队阵型中凿出了一条布满残骸的通道,海因斯带着他的突击群杀回到吸力净空区扬长而去毫不恋战,整个突袭过程行云流水像是预先演练过了一般。他从杀出星门到全身而退的过程还不到二十分钟,而就是这二十分钟却给讨伐军带来了战沉五十六艘、报废大修三十九艘战舰的可怕损失,可以说杨展本来预备拿来作为前线炮灰的所有二线舰队几乎全数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光初步统计就有十余名有地位的家臣直接死在了这场突袭之中,这还不算其他受了重伤生死不知的家伙。
“……”目睹星门前满目疮痍的友军,杨展愣在那里好半天发不出声音来,他的大脑甚至到现在都还没跟上战场的节奏,只能这么茫然地看着从残骸里喷出的熊熊烈焰。
整个讨伐军舰队的通信频道里也是一片诡异静默,根本就没人考虑过军力处在弱势的杨希恩能有胆量主动向讨伐军发起进攻,更没人想到这次进攻会让己方承受如此惨痛的损失,指挥官们一个个呆望着星门前五颜六色的雷达信号,只觉得自己是做了场噩梦。
“主力舰队马上折返到斥力净空区前警戒,补给舰搜救舰上前进行搜索救援,工程舰和驳船用最快速度把残骸从星门口拖走,一定不能让残骸坠入吸力区!”就在所有人都为这场毫无征兆的大败目瞪口呆的时候唯有李定勋一人还保持着比较清醒的神智,他立即接替杨展开始了救援和事后处理工作,同时给前线增加布防兵力以备敌军进行第二波打击。
“啊,遵命!”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应当做些什么,尤其将残骸拉出吸力区这点非常必要,毕竟船壳的铸造十分耗时费力,若是因为一时发呆让它们漂流到星门对面去那可就是资敌了。
“……杨展。”另一边,惊闻己方被突袭损失惨重的杨牧也联系上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只不过与刚才稳坐钓鱼台的持重比起来,脸色铁青的杨牧就算再宠溺儿子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父亲……”杨展别过脸去不敢跟自己的父亲对视,他很清楚没能做好及时处置的他对此次失败负有直接责任,这个责任已经大到了即使他的少主身份也保不住的程度。
“回来,我有话跟你说!”杨牧多少还给儿子留了些脸面没有在下人面前直接批他,而是把他叫到了自己的战舰上去教训。
“是,孩儿这就来。”杨展艰难地点点头,草草交待完后续处理就不得不回旗舰上挨骂去了。
至于这对父子在之后发生了什么冲突除他们父子二人之外没人知道,只是等到参军参事以及重要家臣全被叫来旗舰上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时这小子垂头丧气的全然没了几个小时前的锐气,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也没人敢提追究责任的问题。
“此次失败责任都在展儿轻敌大意,所以我决定先把他遣回新昆明思过,现在战事吃紧之后的责罚再行商定,诸位没有意见吧?”瞥了一眼舰桥上诡异的氛围,杨牧开口道。
“是……”班列里传来一片低沉的应和声,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所谓的再行商定其实就是到此为止了,人家是杨牧的独子总不能杀头谢罪吧?只可惜那些战死的官兵下了地狱连索命都不知道该找谁。
“嗯,既然大家同意就这么处理了,你下去吧。”看得出来大家心里都不怎么服气杨牧连忙摆手将碍眼的杨展打发了下去,“刚才的报告我都看过,参军李定勋处置得当实有功勋,然而没能料敌先机招致我军承受如此惨痛之损失也有你的一份过错,如此一来功过相抵不予表彰,你觉得可否啊?”
“多谢侯爷宽大。”李定勋还能说什么连忙出来道谢,杨牧不找他来给杨展背锅就已经是万万岁了,若真处置了李定勋天狼军里恐怕就没有可用之将愿意为杨牧效力,可见杨牧虽然为人阴险却深谙赏罚平衡这一套东西。
“嗯,你明白就好,以后可要更加砥砺自身。”李定勋的反应让杨牧点点头,“如今我军新败军心恐怕受挫,是继续采取攻势还是暂缓守势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老臣认为,当前应守!”李定勋张口刚想说话,突然那个在府议上从来都是摆设的欧阳斌扯着嗓门站了出来。
“?”李定勋给这嗓子震得发愣连带要出口的话都憋了回去,他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个一反常态的老滑头,却见对方从杨牧看不到的角度朝他使劲眨眨眼睛,似乎在暗示些什么东西。
“……”姑且先听听这老头子在打算什么吧,如此想着李定勋闭了嘴。
“哦?参事愿意一抒己见可真难得啊。”杨牧也觉得从来都只会和稀泥的欧阳斌这时候主动出来发表意见有些蹊跷,他本来是想问李定勋有什么想法的。
“嘿嘿,侯爷这话说得老臣真是无言以对啊。”欧阳斌嬉皮笑脸地一咧嘴,“不过老臣好歹也是位列三参之人,总不能老是素餐尸位嘛,如今府上有难,老臣怎么也该表表拙见才对得起侯爷的栽培不是?”
“好啊,那参事就说说看吧。”杨牧不以为然地一撇嘴,给了他这个面子。
“方才您也说过我军新败军心不振,而且如此损失完全颠覆了之前两军的实力对比,老臣不是军旅出身不好讲军事上的东西,至少在政事层面我军不宜再保持攻势。”得了准许欧阳斌还真踱着步子侃侃而谈起来,“正所谓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一怒之下继续缺乏优势的战斗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好在我军还有一个敌军绝对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盘龙始终在我军手中,失去的战舰和舰员都可以重新组装补充,若是失去了广州这块战略要地那可没法弥补。反观叛军那边呢?他们为了稳住地盘不得不讨好当地的家臣,这就造成了他们的经济紧张,拖上几个月甚至可能连粮饷都很难补齐,侯爷您说是不是这样?”
“唔嗯,好像有点道理啊。”别说欧阳斌还真讲出来一套道理,这让杨牧很是意外。
“所以我军当前应做的不是冒险求生,而是稳扎稳打耗干敌人的锐气,想那杨希恩不过二十几岁还是少年心性,时间久了自然会坐不住的,到时候便是我军反击的机会。”见自己的主张得到了肯定,欧阳斌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参军,你觉得如何?”道理是道理,多疑的杨牧就是信不过算不上自己人的欧阳斌。
“属下以为……参事大人所言极是。”李定勋话语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附和了欧阳斌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