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放弃所有二线定居点让所有还听指挥的部队突围,把所有的可用兵力都集中到首都来,这里是发射空港绝对不能丢。”管毅平静地瞥了一眼雪片般飞来的求救奏报,侧过头跟自己的亲信吩咐道。
“大人,放弃二线地区控制的话首都方面的士兵士气恐怕也会……”侍从能理解管毅为何要做这壮士断腕般的决断,但首都驻军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于这些二线地区的兵源,如果他们的家乡落入了刘雨泽叛军手中,这些士兵还能不能保持忠诚就很成问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不必阻拦,强拉来的壮丁只会成为我军内部隐患,我们只要确保首都这里的暂时安全就够了。”管毅当然明白侍从在担心什么,同时他更清楚自己的任务不再是保住拿赫的江山而是让拿赫领的权力安全交接到下一个统治者的手上,这个统治者会是谁管毅说不准,他只能希望不会是麦克亚当。
“大人,这么说来侯爷果然已经……”见管毅如此执着于保卫空港,侍从不得不怀疑他是在为拿赫的逃亡争取时间。
“有些事情说出来不代表你很聪明,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力所能及就好,明白吗?”管毅的眉头立即挂上了一丝怒色。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知道是自己多嘴惹得管毅不快侍从慌忙告退,这些还留在管毅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是在管毅提拔教育下获得今天地位的,与那些树倒猢狲散的拿赫家臣不同他们会追随管毅到最后一刻。
侍从快步走出参军府的主楼,远方的地平线上冒气阵阵烟尘和爆炸声,那是已经宣布叛变的陆军一部正在与还忠于拿赫领政府的守备队进行交战。
“说到底背叛了别人就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啊。”侍从朝着炮声的方向叹了口气,再次迈起脚步做他该做的事情去了。
——另一边·麦克亚当舰队——
“……”不管对谁总给人一种狂躁印象的麦克亚当如今正静静地坐在自己的舰长室里,在他面前是已经被哈兰联邦国家频道反复播放了好几天的那段演说录像,这几天中麦克亚当已经不知道把它看了多少遍。
倒不是张松岚的演讲稿有多么能打动麦克亚当的心,他只是没想到一支被丢到死地的残兵如今竟然能咸鱼翻身转眼变成了挡在自己面前最大的敌人。间谍早就已经被指派去查找张松岚的底细了,然而除了在红蜘蛛团还在麦克亚当麾下履行合同时的少数资料外麦克亚当根本查不到任何关于张松岚的消息。其实想也猜出来这个毛头小子肯定是初出茅庐,可不知为何麦克亚当就是从这个毛头小子身上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危机感的产生当然跟张松岚那次奇迹般的脱困有关,然而更多的是无法言明的直觉。
“幕僚长。”终于反复播放的影像停了下来,麦克亚当伸手接通了自己属下的舰内通信。
“阁下,请问有什么吩咐?”幕僚长那边表情有些疲惫,他代理麦克亚当指挥已经两天了。
“让舰队调头,目标新和田。”麦克亚当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得不太符合他给人的印象。
“您想先迎击新和田方面?”幕僚长知道麦克亚当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这么问也只是以防万一确认一下。
“拿赫军现在就是半截入土的僵尸,放着不管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来,还是优先解决威胁较大的这边比较好。”倒是麦克亚当自顾自地跟幕僚长做了解说。
“是,舰队调头迎击敌军!”麦克亚当的一反常态让幕僚长精神大振,这样的麦克亚当他以前不是没见过,但那已经是早在麦克亚当撤出维撒克斯之前的事情了。
——距离麦克亚当舰队约一日航程·讨伐军联合舰队——
“那么,有多少人响应了我们?”张松岚正坐在舰长席上喝闲茶,他旁边处理通信频道的特伦希尔却已经都快累得吐血了。
“你没看见我对着通信台喷了整整一天的口水吗?!就不能容我歇歇?”缺乏休息的特伦希尔有些气急败坏,“唉,好吧……首先是新都柏林的游击队,他们好像很感激我们在撤走时将军备交给他们的决定,目前已经明确承诺愿意加入战后的协商会议;新高昌方面有一位叫刘雨泽的叛军将领通过新和田方面联系上了我们,也表示愿意成为协商会议的一员;新楼兰方面有好几股军阀都参与了反叛,而且互相之间好像因为谁来代表新楼兰斗得不可开交,现在架都吵到我们这边来了。唯独新贝尔法斯特那个所谓的革命政府始终没消息……原因你懂的,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对方肯主动靠过来才怪。”
“只要我们能大优势干掉麦克亚当,就算那些革命军心中有多不情愿最终也会选择跟我们进行合作,不然等到民众的革命热情褪去首先被反噬的就是他们自己。”提到新贝尔法斯特时特伦希尔满脸为难,张松岚却显得很轻松。
“你确定?那可是一帮杀人杀红了眼的疯子啊。”张松岚的话在道理上讲得通,实际会不会是那么回事特伦希尔却抱有怀疑。
“相信我,时间的问题而已,没人想被自己的父老乡亲给送上绞刑架的。”张松岚笑着站起身来给特伦希尔沏了杯茶,“来,这几天辛苦了,润润喉咙。”
“……一杯茶就把我给打发了?”特伦希尔像见鬼了似地瞧了对方一眼,在他印象中张松岚好像还是第一次给自己端茶倒水。
“那你想要什么呀?”张松岚笑问道。
“嗯,你等我想想啊……”特伦希尔搓着下巴上因为熬夜没来得及修剪的胡子茬,“这么着吧,等你梦想中的新政府成立就在军队里面给我找个好位置,当你的副官太累我再也不想干了。”
“新政府还没个影呢,这么快就找我要官了?”张松岚努力地想装出惊诧的样子,不过装得太夸张了反而不怎么像。
“串联起这场战争的人是你,对着全宇宙发布开战演说的人还是你,我不跟你这个未来的军头儿要跟谁要?”特伦希尔耸耸肩膀,“废话少扯你就告诉我答应不答应吧,明白跟你讲若是不答应我就找个老婆安家抱孩子去了啊。”
“哈哈,长这么大头一回听到这么温馨的威胁。”张松岚闻言大笑,“好吧好吧,我力所能及之内的职位都能给你安排,具体想干什么?油水比较大的后勤采购吗?”
“后勤采购油水大不过太无聊,我还是干我的老本行算了,反正以你的做派军队里肯定要有个情报局,你不会甘心一直当哈兰人的狗,对吧?”特伦希尔的话怎么听都有股挑拨的意味在里面。
“如果他们能让我安安稳稳把这个挂名军头干到退役我倒是并不介意当一把傀儡啊,事情要真能那么简单就好咯。”张松岚笑着叹口气,“不过你干回老本行真的没问题么?五星关如今这么乱,不怕什么时候我也像新巴黎军方那样指使你去搞个平民屠杀队之类的?”
“诶?”特伦希尔当时就愣住了,两只眼睛大大地瞪着对方就好像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诶什么呀,脑子这么迟钝还怎么干你的老本行。”张松岚像是早就料到特伦希尔会这般反应般嘲笑着,“别忘了红蜘蛛团的头儿现在是我,团长保存在公共记忆库里面的个人资料我都有资格查阅,你的过去当然我也看见了,我在逃出海拉尔的时候还差点跟那支‘恐惧小队’撞上,真没想到他们的队长居然会是你。”
恐惧小队,一支在那场毁灭了张松岚故乡的边境战争中无恶不作的特殊部队,一支由人面禽兽组成、单纯为了散播恐惧瓦解抵抗组成的恶魔队伍,成千上万手无寸铁的平民死于他们的虐杀,数十个居民点在他们投放的烈焰与毒剂下毁灭,而曾经带领这支部队的人便是跟众人谎称自己当初只是个军事间谍的特伦希尔。尽管事后他干掉了上级派出去灭他口的人并为巧合路过的林德曼所救,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依然在每个噩梦中折磨着良心未泯的他。
特伦希尔张了张嘴想说句道歉的话,然而喉咙里干得像是着了火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张松岚还不知道他往日罪孽的时候特伦希尔勉强可以压下心中那永远抹不去的愧疚感,可现在……
“……你不恨我吗?”沉默了许久,再也没有勇气直视张松岚的特伦希尔低着头轻声问道。
“若是在进入和平士官之前遇到你,我绝对会考虑一个让你最痛苦的死法,至于现在嘛……过去的就让它归过去吧。我在和平士官学的是军史,看了那么多战场实时录像,见到那么多战争那么多人死去,大家都报起仇来还有完没完了?”张松岚还是一脸的轻松,那轻松绝不是对逝去生命的无所谓,而是看透了一切的洒脱。
“所以你还是恨我,只是不想找我报复。”可惜特伦希尔没有看见那副洒脱,他的声音依旧沉重。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在那场战争中只是个执行命令的工具,难道因为武器毁灭了我的家乡我就要去憎恨所有武器吗?它们被用错了地方而已。当然我不是圣人,要说谁也不恨那是在撒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让那些本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在经过公正审判后上绞刑架。”说着张松岚弯下腰朝特伦希尔伸出了手,“怎么样,愿不愿意帮我完成这个愿望,我的副官?”
“啊,这还用得着说嘛,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特伦希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个朝自己伸出救赎之手的男人,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