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法务部长瞥一眼身后的两个黑西装,隔着半米他都能闻到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血腥气。
与低调的肃反委员会比起来,安全局的杀人狂们就太不知道收敛自己身上的凶煞之气了,哪怕和安全局之间不是很熟络,法务部长也能轻易认出来这些把自己“请”到巴尔扎克这儿来的人应该都是安全局的执行队,如果今天自己不跟巴尔扎克妥协的话,搞不好他们就是自己的行刑者。
“你来啦。”黑西装替法务部长打开门,巴尔扎克正一脸郁闷地坐在办公桌后面。
“总书记同志找我有事?用不着这么大场面吧?”法务部长瞥了一眼身旁的黑西装,话里带刺地问道。
“是不是有事还用得着我来说吗?”巴尔扎克叹口气,“废话我不多说了,把人交出来然后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你好对我也好。”
“呵。”法务部长怒极反笑,“总书记同志,您让我交人,我交给谁啊?那个逃犯本来就是归属我法务部管辖,人放在我这里是天经地义,他一个死缓犯擅自逃狱,按照法律我直接当场毙了他都符合规矩,还把他抓回监狱里已经算给老书记面子了,他还想怎么样?”
“老书记没对我说什么,让你交人的是我。”发现法务部长的气头朝着老书记去了,巴尔扎克不得不把锅背到自己身上。
“哦?这就有意思了。”法务部长斜着眼睛冷笑,“那就请总书记给我个让我接受的说法吧,就算您是国家元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也不是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你这人脑袋怎么这么死?”巴尔扎克要是有说法还用得着把法务部长直接叫来嘛,“我的决定都是为了国家好,你照做就是了!”
“我不就是因为脑筋死才被总书记提拔到现在这个位子上的吗?不然您何不留任我那位左右逢源的前辈呢?”法务部长死死盯着巴尔扎克,“既然坐到了这个位子上,我就得为这个国家的法律负责,让我交人肯定是没门,我不但不会交人,还要公开重审那个逃犯,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放肆!”忍无可忍的巴尔扎克啪地一拍桌子,“口口声声说为了法律负责,还不是为了报老书记没通过你就把人接出去这一箭之仇?现在是内斗的时候吗?你知不知道真把人重审了对政府在民间的声誉有多大影响?!”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这么做!”法务部长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总书记,在你上位之前你是国家总理,这个国家的大事小情你比我清楚的多,民间的怨气是冲着谁来的难道你不清楚?如果不动政治局里面那些老东西,还是任由着他们在后面当影子政府操控我们,民间的怨气就永远都不会散去只会越积越多,现在难得我们手上有这个机会把他们在政府里面的影响力清除掉,只有这样国家的未来才有希望啊!”
“你、你好大的胆子啊……”没想到法务部长心中是这样的想法,巴尔扎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巴尔扎克难道不知道老百姓恨的是谁吗?他当然清楚得很,可是政治局在政府里面的影响太大了,不只门生故吏遍布所有政法机关,光是裙带关系安插进来的亲属就足够左右新巴黎的局面,巴尔扎克这个总书记听起来好像威风八面,如果没有政治局的合作他连一块钱一个兵都调动不了,现在法务部长居然敢提出来对政治局的核心人物直接下手,不是找死一样?
“如果总书记也有这个心,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来担,就算我把这条命搭进去,把我全家九族的命全都搭进去我也要干,请您给我这个机会。”法务部长何尝不知道政治局的力量,可是为了心中的理想,他算是豁出去了。
“就凭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巴尔扎克摇头苦笑,“别做白日梦了,当初把你推上来果然就是个错误。”
“是嘛,原来你也是那边的。”法务部长闭起眼睛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个国家没多少时日了。”
“看在你是出于好心,我留你条命。”巴尔扎克一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朝黑西服们摆了摆手,“带走吧,关起来,他的家人也控制起来,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见。”
“是。”两个黑西服答应一声,架着法务部长离开。
“唉……”望着法务部长沧桑的背影,巴尔扎克黯然长叹。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本来巴尔扎克是如此想的,他却根本不知道一切的进展都在敌人计划之中,他甚至不知道敌对势力已经参与进了这件事,后知后觉的结果就是处处受制于人。
两天之后,公用网络上突然爆出了法务部长在老书记家门口拦截逮捕前警察部长的实时录像,随后法务部长已经被政府“处理”的谣言又传得满城风雨,新巴黎方面虽然对这些传闻进行了严格的信息管控。然而事态已经远不是报道管制就能解决,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要消息已经对民间泄露就算不通过网络流言也照样会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扩散,政府的刻意遮掩只会让民众更加坐实流言的真实性,本来就对这件事的处理抱有怨气的民众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开来。
法务部长被秘密逮捕才三天,法务部和本该关押前警察部长的监狱就被成千上万的抗议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带头起事的正是之前因为警察方面不当处理导致死伤的受害者家属,这些人手上举着各种各样的抗议标语大声呼喊,要求政府公正处理前警察部长并释放已经被逮捕的法务部长。
“……人群还没驱散吗?”当然抗议并不只局限于这两处地方,事实上就连巴尔扎克的办公地也遭到了抗议群众的包围,警察和军人艰难地维持着秩序不让平民冲入管制区内,然而随着人群越聚越多场面已经趋近失控。
“您不允许军警采取暴力手段,我们人数不够啊。”巴尔扎克的警卫长苦着脸回答。
“啧!”巴尔扎克恼怒地砸着舌头,现在的他进退两难,要说批准军警暴力应对的话,肯定会酿成比前警察部长惹出来那次更大的流血冲突,可不采取强硬手段抗议人群只会越来越多,政府机关和社会机能迟早会被滚雪球般扩大的抗议活动给瘫痪掉。
就在巴尔扎克愁眉苦脸的时候,头顶传出了直升机降落的声音,现在这里想要进出只能走天上了。
“谁来了?”巴尔扎克一愣。
“我这就去看。”警卫长连忙推门出去想看情况,却见老书记带着几个安全局的黑西服从走廊里转了出来。
“您怎么来了?”巴尔扎克赶紧站起身去主动迎接。
“你还有脸问?”老书记臭着一张脸,“这出闹剧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解决?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了,到你这儿来是避难的!”
巴尔扎克只感觉胃里面一阵绞痛,这哪是避难来了,明显是给自己施加压力来了,老书记作为这场超级丑闻的核心人物在民间已经跟过街老鼠差不多,大概是他觉得巴尔扎克想借用民意打压政治局的声望才会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吧。
“我不是不想解决,我是没办法解决啊!”巴尔扎克只能对老书记叫苦,他说的也是实话,如果他打算跟政治局真刀真枪来一场,当初就不会用秘密逮捕法务部长的手段息事宁人了。
“没法解决?”老书记只是冷笑,“有什么没法解决的?不过一群被煽动的暴民而已,你解除对军警的限制让他们主动出击维持秩序,一帮手无寸铁的家伙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这……”巴尔扎克回不上话,如果真照这么来成千上万的人会在冲突中伤亡,搞不好新巴黎行星上当时就会爆发革命。
“没出息的东西,你要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就由我来替你下。”老书记轻蔑地瞥了一眼巴尔扎克,朝身后的黑西服使了个眼色。
那黑西服点点头,也不知道在随身麦克里面说了点什么。
外面响起了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