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嘶!”张松岚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忽然感觉到后脑勺一阵疼痛,伸手去摸发现肿起好大一个包。
“哦,您醒了。”正好一个白大褂走了进来,“我是这个空间站的配备医师,您感觉身上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除了脑袋疼剩下都还好。”张松岚试着动动自己的胳膊腿,“对了,那台机甲怎么样,控制住了吗?”
“要是没控制住您就不会在这儿了。”医师苦笑,“跟您一起来那位工程师让我给您传个话,如果身体没关系了就马上到她那边去,她有重大的发现要告诉您。”
“好,给我一片止疼片,我这就过去。”张松岚点点头,跟医师要了片药便离开了医务室。
秋月就在机甲的解体现场,周围有人正乱哄哄地修理刚才故障导致的设备损伤,而停机坪上的机甲已经被拆成散件了,看来张松岚应该是昏迷了有几个小时。
“你叫我是什么要紧事吗?”张松岚径直走向秋月,尽管她只露出半张脸,张松岚也能感觉到秋月现在的情绪不太好。
“你来看看这个。”秋月伸手敲开控制台的显示屏,上面是一堆机械机关的全息照片。
“抱歉,我对机械实在是……”张松岚对机械的了解仅限于和平士官的在校课程,换句话说就是工程学院高中生的水平。
“这是那台机甲的驾驶舱,或者说我们认为是‘驾驶舱’的位置,你要是开过机甲就该知道驾驶舱什么样。”秋月粗略地给了解释。
“这……”张松岚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画面上的东西绝对不是寻常驾驶舱该有的陈设,甚至根本就不是拿来装人的设计——那是个被各种管线连接的类金属球体。
“AI,具有完全独立自主判断能力,不需要接受遥控指令就可以完成所有行动的AI。”秋月这才道出球体的真实面目,“更可怕的是我在上面找到了人工量子神经元接口,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可以和同类型的AI一起联机构成蜂巢思维网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流放……”张松岚木然地看着画面上的物体,口中不经意间露出了这三个字。
大流放,人类被从故乡的地球和银河系驱逐出去后对那段苦难行军路的正式称谓,而导致人类背井离乡的原因就是对自主AI的研发和放任,也因此委员会在成立后的最重要工作就是监督人类全面禁止对AI技术的研究和使用。如果秋月的说法都是准确的,张松岚现在和曾经面对的白罂粟武装就已经达到了当年将人类驱逐出故乡的AI水平,这意味着什么呢?
要么是有人掌握了足以毁灭人类的可怕力量,要么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可怕后代追赶上了人类逃亡的步伐!白罂粟只是机械大军袭来之前的先遣队而已。
“这件事情太大了,它已经不只是技术问题还涉及到了人类的存亡,我会对今天的发现守口如瓶,毕竟这里是你们的主权领地,但是如何利用它需要你们自己做决定。”秋月皱着眉头一脸严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发现的居然是这种不祥之物。
“你打算留在这儿继续研究吗?”忽然张松岚如此问道。
“怎么,想把我软禁在这儿?”秋月挑衅地看了一眼张松岚,“你放心好了,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这台机器上的东西足够我研究几十年的,上面全都是些看起来稀松平常实际上领先我们不止一代的超前技术。如果能把它们转化成我们的可用知识人类整体的生活水平和战争能力都会上一个台阶,我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它现在是共和国的财产。”考虑到秋月的身份,张松岚不得不如此提醒她。
“我知道,如果你觉得不放心让我放弃哈兰国籍加入共和国我都愿意,只要你让我研究它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秋月伸手撩起了挡在她眼前的头发,下面是一对瞳孔边缘带着商标的机械义眼,人造虹膜上的泛光坚定又狂热。
“你也是义体人。”张松岚这下子明白她为什么要把头发留这么长了,当你的虹膜被印上商标的时候别人很难直视着你对话。
“即便在相对宽容的哈兰也不是多么受欢迎的人种,不过你好像说了‘也’?”放下前额的头发,秋月道。
“我的副官是义体人,海拉尔灾难的幸存者,我麾下的一个军官因为被温压弹正面击中正在帝国进行义体改造。”张松岚毫不讳言。
“也许是因为你直面战争的原因吧,义体本来就是随着战争衍生出来的附属品。”秋月点点头,表情缓和了些,“好吧,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不在乎谁是我的老板我只关心我能发现什么,如果你有足够的胸襟聘用我,我就会用我的才智来回报你。”
“可以,但是禁止对AI进行研究。”张松岚总体上是个不计较细节只求结果的人,除非谁触碰他的底线。
“就是让我做我也不敢啊,那个AI直连空间站主控系统时的效果你都看见了,我可不想被一套智慧程序给排空到宇宙里面去,有关AI叛乱的恐怖电影我已经看得够多了。”秋月耸耸肩膀。
“这么说来我们刚才捡了条命?”张松岚也深感后怕,如果知道机甲里面的魂魄是AI,张松岚打死都不会让秋月随便动它。
“风险越大收获越大,等我的成果出来你就会了解的。”秋月自己倒不是太在意危险,“既然你决定雇用我,我就要给你些建议,我的建议是你尽快集中你们国内最好的技术人员来我这里参与计划,至少我需要一个三百到五百人规模的团队来对技术进行详细破解。他们可以不用太聪明,我会教他们变聪明,但是必须要对你和你的国家忠诚,不然这件事传出去进了委员会的耳朵里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那个组织早就已经不是他们刚刚草创时候的面貌了。”
“我原来也想过白罂粟可能会使用AI兵器,但我以为白罂粟是委员会的影子部队。”想想自己以前的推测,张松岚依然觉得自己在隔雾看花。
“不能排除你的判断,你知道委员会成立这一千多年来‘强制回收’了多少AI技术吗?这么好用的东西我就不信他们会永远不动歪脑筋只是将其封印,总有些人为了追求力量会不惜打破禁忌。”在对于委员会的看法上秋月和张松岚相当一致,两个人都觉得委员会这个组织已经从内部开始腐化。
“……你觉得我们被追上的可能性有多大?”沉默了一会张松岚又说道,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仔细思考下去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恐怖,但他现在已经看见了实际证据,作为维护共和国安全的负责人就不得不将其列入考虑。
“呵,被谁,银河系的叛乱AI?”秋月哼笑一声,“要是它们真的抓到了我们想对我们动手,以我看到的科技差距人类早就该完了。”
“也许它们只是还没找到一个稳定到达这里的方法,也许它们已经在路上只是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张松岚摇摇头,未知的危险永远是最大的危险,你永远都无法对未知的存在做出准确预测。
“哈,也许它们想跟我们谈判,告诉人类抱歉差点就把你们的祖先给杀光了。”秋月开着荒诞的玩笑,“别去想那些也许了,在未知的事物上钻牛角尖只会让你觉得恐怖。”
“这算是科学家的经验谈?”张松岚瞥了秋月一眼。
“你知道人类最伟大的头脑为什么到最后都去追寻神学了吗?因为他们的大脑足够聪明,能够意识到凭自己可怜的寿命永远也无法见证这个世界的最终答案,所以他们只能找个假货来安慰自己。”秋月这话不知该算是嘲讽还是感慨。
“所以你到最后也会去追逐神明的安慰?”张松岚提醒秋月她自己也是个高明的科学家。
“我?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只是个疯子。”秋月摇摇头,“疯子是不信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