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新任宁远侯张攸继位的爆炸性新闻传到了杨希恩耳朵里,这时候天狼军舰队还在往定远府赶回的路上。
“……”杨希恩、高克俭和康斯坦丁三人面面相觑,房间里半天没人出声。
思虑敏捷的杨希恩、算无遗策的高克俭、熟知宁远的康斯坦丁,这三个诸葛亮加起来都没料到他们的妥协之举居然给宁远府带来了这样的变化。
“主公,之前的计划还要进行吗?”对着新闻木然了好一阵子,康斯坦丁开口跟杨希恩问。
“你觉得呢?”杨希恩没表态,将问题抛了回去。
“主公若还惦记着宁远府的土地,最好在张攸正式施政之前马上动手,主公若只是顾虑我的想法,我的建议是近期之内不要去招惹宁远府了。”康斯坦丁的声音十分低沉,好似嘴里咬着牙心里滴着血说出来的。
“是我对不住你了。”杨希恩的答案不言而喻。
“您这说的哪里话,世事变化又不是您一个人造成,是我自己当初答应您最后再帮宁远府一把,所以演变成现在的局面我也有责任,怎么能全都把过错推到您身上呢?”抬头看看远方深邃的星空,康斯坦丁感慨道。
“主公,是不是要通知侯爷和益州侯那边?”高克俭马上明白杨希恩是要终止当初的入侵计划了,所以他提议杨希恩立即跟商量好的外援那边去解释。
“不用,祖父和益州侯都是绝顶聪明人,这件事再进行下去的利弊他们一清二楚,恐怕就是我不说他们也要劝我终止了。”杨希恩闻言只是摇摇头,“算了,以后也不是没有别的机会,把舰队的战备等级调低,让大家都放下心来好好歇歇吧。”
“是,我这就去传令。”高克俭点点头走了出去。
没想到刚出门,高克俭撞上了这几天一直留在舰队里的御史中丞谯越。
“谯大人,您找主公有事?”高克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谯越,这个人来的真是时候。
“啊,陛下颁布了新的诏令,我觉得有必要通知杨将军。”什么诏令谯越没说,意思就是你这个小小的幕臣没资格听。
“原来如此,我还有军务就不奉陪了。”高克俭也很识趣,主要是他相信杨希恩就算自己也能处理好这个所谓的诏令。
“我也回自己的部属去整顿军务了,两位,告辞。”见谯越进来了,康斯坦丁同样非常识趣地选择了退席。
“将军麾下都是些好部下啊。”等两人走远了,谯越开口向杨希恩笑道。
“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多亏是有他们了。”杨希恩回以笑容,“不知道谯中丞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该不会是在我这儿呆得腻了,来向我辞行的吧?”
“呵,让将军猜着了。”谯越听了点点头,“朝内事务繁杂,我这个御史中丞总不能老在外面闲游,所以今日的确是来辞行的。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些话讲,陛下正准备颁布两道诏令,希望杨将军能够提前知道。”
“哦?”杨希恩谨慎地看了谯越一眼,参考以往的例子这位陛下发圣旨那就是要搞事情。
“第一道大概以杨将军的聪慧应该想到了,陛下打算承认宁远府的权力交接,我知道定远镇远和宁远府素来不和,唯独这次还请你们两家给陛下这个面子,让宁远府的边境安静几年。”谯越道。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啊,被宁远府祸害最深的是镇远府,定远镇远两家虽是盟友,我总归做不来镇远府的主,如果他们要复仇我能有什么办法。”杨希恩语带讥讽地把话题丢了回去,他可不想因为一道圣旨就被镇远府怨恨。
“将军别说笑了,镇远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天下谁不知道?如果不是有定远这个可靠的盟友他们早就成了宁远的一部分,几年之内哪里还有余力去向宁远复仇?何况定远内部的骚动全是张弘一手促成,要论起恨来,您和刚才那位康斯坦丁将军对宁远府的恨意恐怕不亚于镇远府吧?”彼此都是聪明人,谯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嚯,中丞大人知道的好多啊。”杨希恩很不高兴,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将军该不会不知道御史是做什么的吧?”谯越坦然地接受了杨希恩的讽刺,“当然如果您不想自己开这个口,我可以代您去说,不过以亚伯拉罕侯爵的睿智他该猜得到停止对宁远作战也是您的意志,您说是吧?”
“哼,真不知道最近这些风雨到底是出自陛下的意志还是谯中丞你的意志。”杨希恩冷哼。
“陛下永远是帝国的头脑,御史院只是帝国的五官。”面对杨希恩隐晦的质疑,谯越给了个很有趣的比喻。
“也就是说没有了你们御史院,陛下就有眼不能看,有耳不能闻,有嘴说不出,是吗?”同样的比喻在不同人眼里会有不同的意思,“好吧,帝国怎么样我这个偏远边境上的世子没有发言权,只是请谯中丞别忘了,帝国历史上有个叫清君侧的传统,看来想当帝国五官的人……还是蛮多的。”
“请将军放心,我自有分寸。”谯越只是微微一笑,“那么我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了?”
“当然,聆听圣意可是臣子的义务。”
“第二道圣旨是给您的,密旨。”见谯越一抖袖口,一卷丝帛从他的袖筒滑落到他手上。
“……”刚才还在和谯越唇枪舌剑的杨希恩马上从座位上站起,单膝跪在了圣旨面前。
他可以厌恶谯越,却不得不给皇帝这个面子。
“讨逆将军杨希恩听旨,如今权奸赵洪武逆天窃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于内把持朝政扰乱常纲祸患百姓,对外勾结佞臣拥兵自重挟持天子,望卿以天下苍生为重,统帅义军进京讨贼。”这一次谯越没有将圣旨朗读出来,而是将丝帛放在杨希恩面前铺开,静默不语。
“臣拜领此诏,定不负天子重托。”一个字一个字读完了上面的内容,杨希恩将丝帛珍重地收起,然后站起了身。
“即是密诏,想必将军知道它该怎么用。”谯越这时候才开口讲话。
“怎么用都可以,就是不能明着用。”杨希恩摇着头苦涩地笑笑,“这么说陛下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动手了?”
“终于?”注意到杨希恩的措辞,谯越颇有兴趣地看了杨希恩一眼。
“我虽然身在边境,朝中时事却不敢不关注啊。”杨希恩当然不能说早就从李清那里知道了皇帝的打算,所以他打了个马虎眼。
“将军果然是忠义之人。”双方都知道是谎话,谯越讲出来脸不红心不跳。
“距离起事还有多少时间?陛下应该清楚要扳倒赵洪武必须先解决西凉侯,那可不是区区一个定远府就能对付的对手,我要组建一个足够强力的联盟才行。”现在的大汉皇室可不是当年的大汉皇室了,除了一封诏书还是密诏,皇室几乎给不了定远府任何支持,所以杨希恩要做的首先不是考虑怎么歼灭叛党而是稳住皇帝本人。
“最多一年,一年之后宁远府就会恢复元气,益州侯和西凉侯的战争恐怕也很难超过一年,益州没有跟西凉打持久战的国力。”主意就是谯越出的她当然清楚一切细节,“不过您也不必过于担忧,除了您还有一家侯爵领受了密诏,想必会对您大有助力。”
“谁?”
“幽云侯公孙舞。”
“她?”听到这个名字杨希恩颇为意外,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各种意义上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