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战争历七十年·龙江战区·帝国西方舰队——
“是嘛,皇太后殿下也仙逝了啊……”从同僚哪里听来帝都的最新消息,副官的表情有些黯淡。
帝国皇太后公孙舞的讣告是昨天从宫里传出来的,对于绝大多数帝国军人来说这位以女性之身保卫帝国安宁半生的传奇将领的去世都让人深感惋惜和哀痛,其中以幽云军改组而来、常年宿卫龙江战区的帝国北方舰队尤甚。
而对以西凉军和部分定远军改组的西方舰队来说,公孙舞的逝世除了让人感慨英雄迟暮之外,还让将士们心中多了一层不愿去想又不得不想的担忧——自己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恐怕是“改元一代”最后尚且在世的名将了,他老人家虽然年过九旬依然能在单挑中把陆战队的小伙子们打得满地爬,终究也没法超越人类的极限。
“喂,你说元帅阁下会不会也快了?”联络官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副官,小声开口问道。
“你说什么呢?!”副官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元帅老当益壮,几个月之前那一场训练你又不是没看见,他老人家一只手都能掐死你,说不定你老死了人家还活蹦乱跳呢。”
“那就不是人是妖怪了。”联络官撇撇嘴,“要不是元帅阁下子嗣众多,我真怀疑他老人家是不是个义体人,人要怎么样才能变得那么彪悍啊?”
“就因为我们做不到,才衬托出元帅的厉害,懂吗?”副官两眼一瞪,“少跟我说这有的没的,元帅说要接一位老朋友来旗舰上叙旧,事情办妥了没有?”
“人我接来了,就是个普通的老头,说话办事倒是挺和气,就是不知道他怎么跟元帅阁下扯上关系的。”联络官点点头。
“那是元帅的私事用不着你管,也别打听那么多。”副官白了他一眼,“你啊,这个性格就不能改改?”
“我是干什么的?联络官!我要是不打听消息我还有什么存在价值?”联络官一脸的不以为然。
“联络官需要打听的是别人的消息,不是自家长官的私人信息。”副官自然不承认联络官的说法,“总之这事你少跟在后面掺和。”
“行行行,听你的就是。”联络官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其实这位访客是谁,联络官心里面有个没有得到证实的猜测,只要人敢想能得出这个猜测并不难,毕竟元帅阁下今年都奔着一百岁去了,他认识的旧友里面有名有姓还存活于世的可不多。
——另一边·提督办公室——
“嘶……唉,人老咯,这身筋骨动弹动弹就发酸,可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了。”几个月前在演习场上单挑揍趴了比自己小七十年的陆战队员的元帅阁下,现在趴在桌子上揉着自己的后腰。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法感同身受啊。”坐在沙发上和元帅聊天的并不是被恭敬请进这个房间的和善老头,而是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黑发年轻人。
“哼,义体了不起啊,信不信我现在照样能打爆你?”老元帅瞪着牛眼道。
“信,从认识你开始我没见过有活物能在打架上赢过你,我有什么好不信的?”年轻人耸耸肩膀,“再说变成这个样子又不是我乐意的,虽然义体在很多时候确实方便,我还是想以人类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啊。”
“你啊,就别跟我得便宜卖乖了,我要是有你那个寿命这龙江战线我能守一辈子,哪像你才干十年就当甩手掌柜把一切都扔给部下和晚辈们了?”老元帅一脸的不以为然。
“要这么说的话你也换一套义体不就成了?我这边有老早就成熟的技术,包你用着舒坦。”年轻人听了提议道。
“算了吧,还是当个人比较适合我。”然后就被老元帅用毋庸置疑的语气给拒绝了。
“你看看,你不也是一样?要不然我们两个怎么能成朋友呢。”年轻人会心地笑了起来,“到处往外散播消息说要找我,应该也是和寿命有关吧,莫非公孙小姐去世给了你什么感触,让你也开始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你小子啊,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老元帅闻言叹口气,“十年前老大过世的时候也想把你给找来托孤,结果到老大咽气你都没出现让老大走得很是遗憾。那时候我和公孙小姐受了老大的遗嘱,让我们替他再守这帝国十年,当时我俩的身体状况早就顶不住了,苟延残喘再活些年月还可以,替他镇守帝国可没那个心力。”
“莫非是……你们用了什么手段?”年轻人听完皱起了眉头。
“啊,某种延时性的纳米机械,主要是发掘人类的全部肉体潜力,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
“时限到了就会死?”年轻人盯着对方问道。
“时限到了就会死。”老元帅坦然面对对方的目光。
“你还有多少时间?交接工作都准备好了吗?”年轻人并没有问老元帅他还有没有救,而是如此问道。
“交接工作早就安排妥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至于还有多少时间嘛,十有八九就是今天吧,我有感觉出来。”老元帅的语气相当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有什么我能做的?”年轻人的声音同样平静,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死离别。
“抱歉啊,大概你的其他熟人在临死之前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情吧?现在到我这儿又得重复一遍,明明你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麻烦了。”老元帅歉意地笑笑。
“习惯就好。”年轻人耸耸肩,“说吧有什么遗愿,我不保证什么都能做得到,但会在信条和能力允许的情况下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有些不放心这条龙江战线。”老元帅叹口气望向房间里的虚拟舷窗,“这十几年来帝国在边境线上打得顺风顺水,内线的殖民地渐渐就出现了贪图安逸的苗头,新一届的将军们打仗还算可以,玩政治就太不擅长了。老大的儿子虽然是个明君,总归不像老大那样是马上皇帝,我怕在我死之后有人会趁机弄权针对前线的将士们,这种事你应该在历史上看过太多次了。”
“你……”年轻人朝老元帅投去诧异的目光,仿佛这辈子才刚认识这个人似的。
“嘿嘿,没想到临死还能让你吃一惊,不错。”老元帅开怀地笑了起来,“世人都说我这人不擅权谋,这话倒是不算错,不过我不擅权谋不代表我在这方面就是个白痴,不屑做和不会做是两码事。”
“所以我才吃惊啊,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居然学会了委曲求全。”年轻人的语气中带着感慨。
“就这么回事吧,知道自己准确会在什么时候死,很多事就都想开了看开了。”老元帅跟着叹口气,“我临死之前大闹一番或许会让事情有所好转,可那是短期的良药长期的毒药,政府和军方的磨合还是要让他们自己来,靠我们这些老资格的面子强扭出来的瓜,迟早都是要跟着我们一起烂掉。”
“好吧,真有问题了我会想办法,不见得能保住所有人,至少不会让帝国出现最糟糕的局面。”年轻人沉默片刻,答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老元帅欣慰地点头,来到酒柜边取出了一瓶伏特加打开,“来,跟我干一杯替我送行。”
“给你送行不必迁就我的口味吧?你不是除了啤酒之外不喜欢别的酒嘛。”年轻人接过酒杯笑道。
“就当这一杯是预付的报酬吧。”老元帅把杯子往对方的杯子上一磕,“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你知道的。”
“好,这报酬我收下了。”年轻人笑笑,两人一起喝光了杯中酒。
“副官,好好送他离开,这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了。”当副官被叫进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又变回了只有两个老头在。
“是,阁下。”副官疑惑地看了看那位面貌平常的和善老者,按照老元帅的要求一路送他到飞行甲板上了穿梭机才回去复命。
“阁下,阁下?”来到门口叫了两声,副官惊讶地发现里面没人答应,而且房门也没锁。
难道是阁下临时有事出去了?心里这样想着副官推门进屋,却见那位强壮的老人靠在椅背上神色安详,胸前却缺少了呼吸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