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水点头赞同,卢小闲说的是实情,大食人虽然强势,可老百姓憎恶他们,他们肯定长不了。
“还有她!”卢小闲接着又道,“我既然答应过你,当然能看着她白白送死呢?”
仇恨水当然知道卢小闲口中的“她”说的是谁,他心中觉得热乎乎的,感激道:“多谢定国公!”
卢小闲目光投向远方,自言自语道:“说实话,我想看看苏伽到底有什么能耐!”
仇恨水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来。
“大食国有屈底波这样的名将却偏偏不用,非要用苏伽那个蠢才!”卢小闲胸有成竹道,“对上屈底波我不敢说,若只是苏伽,就算他有万般诡计,我都丝毫不惧,这也就是我敢于以身犯险的底气所在!”
仇恨水脱口道:“万一这一次是屈底波出手呢?”
“不会!”卢小闲自信地摇摇头,“苏伽好不容易才从屈底波手中夺去军权,怎么会再还给屈底波呢?”
“我只是说万一!”仇恨水执着地问道。
“万一!”卢小闲神情一滞,沉默了好一会,才喃喃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
卢小闲同意此次行动,也不算鲁莽之举。
他手上有足够歼灭这支辎重队的兵力,押运辎重的都是大食骑兵,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非常适合打伏击的地段,这里是层峦叠嶂的石海,骑兵没法向步兵那样翻山越岭。
卢小闲选择的这处伏击地点叫石盘洼,是两山夹一沟的一段南北向山沟,沟内巨石嶙峋,道路崎岖不利于马匹奔跑,极为有利于伏击骑兵。
既然猜测大食人可能会有阴谋,卢小闲当然不能不防,石盘洼的外围有霍锵的手下,他们四处巡查,一旦发现大食军队的踪迹立刻报警。
除此之外,卢小闲还派出潞州团练最精锐的斥候队,任何大食军队接近石盘洼五里之内他们都会发出警示,只要能提前接到讯号卢小闲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正因为有了这些安排,卢小闲才有底气打这场伏击战。
卢小闲与仇恨水一起商定了伏击计划,潞州团练设伏于石盘洼正北的山头,仇恨水的手下设伏于石盘洼西南面山坡,霍锵的手下设伏于石盘洼东面的山坡。
根据三面设伏的兵力安排,等大食辎重队全部进入伏击圈后,由潞州团练首先发起攻击,以从背后突然发起进攻的方式力争尽可能多地杀伤对方,之后改进攻为阻击堵住对方的退路。
霍锵分出一部分兵力堵住山沟南面的出口,形成合围后东西山坡设伏的部队发起两面夹攻,给对方以足够杀伤后向残余大食兵发起冲锋,力求一个不漏的全歼。
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却卢小闲判断错了押运辎重大食骑兵的身份。
虽然大食骑兵在昭武九国战功显赫,但卢小闲对大食骑兵的作战能力还是心里有数的,论起勇猛和个人技能,正规的大食骑兵与潞州团练
差不多,可论起整体战斗力,那就比潞州团练要差一些了。
按理说,押运辎重的应该不会是正规军队,就算是正规军队,凭卢小闲目前的实力,也有把握将他们全部吃掉。
卢小闲当然不知道,这次诱使他来伏击的是屈底波,作为名将的屈底波,出手当然不凡,实际上这次押运来的是大食军中最强悍的雄鹰营,他们的战斗力比一般的大食骑兵高出不止一筹。
雄鹰营的骑兵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下级军官乃至士兵大部分都是大食贵族。他们经过多年征战从没有招募新兵补充,保留下来的都是沉淀后的精华。
雄鹰营参战百余场从未打过败仗,被大食军视为英雄营,也自称“常胜军”。
雄鹰营全部都是久经沙场的大食骑兵,知道去康居城只能经过石盘洼,也很清楚这一地段极利于设伏,在进入石盘洼前他派出斥候进沟侦察。
大食骑兵斥候经验丰富,霍锵手下没有经过正规训练,很快就被斥候发现。斥候骑在马背上抢先射箭,数名粟特人应声倒地。
从大食斥候的高超的箭法上,卢小闲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此次次伏击的对手不简单。
本来要打一场伏击战,没想到大食人还没进入伏击圈,意图便被对方发现。
打还是撤,卢小闲陷入了两难。
不待卢小闲做决定,大食先有了动作。
大食骑兵发现石盘洼东面山坡上有埋伏,作战经验丰富的指挥官意识到:东面的山坡和北面的山头上很可能也有埋伏。
不过这名指挥官自视过高,认为手下的骑兵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军”,快速观察完地形后不但没有撤走,而是避开正北面的山头,突然率骑兵冲进了山沟里,直接向山沟西侧的山坡发起的猛攻。
明知有埋伏大食人还要向山上发动进攻,既然如此,卢小闲当然不会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去。
于是,一场伏击战演变成为一场遭遇战。
大食骑兵突然冲入谷内,直接扑向了西面的山坡,这一招很高明。
石盘洼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形,东西两侧山之间的距离较远,大食骑兵没有行进在谷底正中,而是集中力量扑向了西面山坡,这样就避开东面山坡和正北山头上的打击,而且西面山坡的坡度较缓,可以直接骑着马往上冲。
果然不愧为“常胜军“,雄鹰营的骑兵在马背上射箭,两三百步的距离几乎箭箭都能命中目标。
仇恨水的手下是吐蕃精锐,被雄鹰营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混乱起来。
卢小闲在北侧的山头上看的分明,如果被大食骑兵占领西侧的山坡,不但伏击圈被打破,而且面对战斗力极强的大食骑兵,仇恨水和他的手下想要撤出来很困难,甚至霍锵和他的手下也极有可能被对方反过来吃掉。
面对突遇的严峻形势,仇恨水保持了足够镇定虽然暂时陷入被动,但很快便找到了有效的迎敌办法。
仇恨水命手下就地找了一些大石块,居高临下向大食骑兵滚落下去,石块虽然不能造成大量杀伤,但大食骑兵勒马躲避石块,延缓了进攻速度。
战马在有坡度的山坡上急停,便无法再往上冲,前边的骑兵不得往下跑,带着后边的骑兵只好退了下去。
仇恨水急中生智想到的策略,暂时逼退险些冲上来的大食骑兵,为下一步调整战术赢得了宝贵时间。
大食骑兵第二次冲锋时,,吐蕃人在仇恨水的指挥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他们沉着冷静地瞄准目标将一支支箭射向扑上来大食骑兵。
雄鹰营的大食骑兵骑射本领高超,吐蕃军队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骑在马背上冲锋的大食人,射出的箭在准头上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居高临下的吐蕃人。
面对沉着应战吐蕃人,大食骑兵渐渐落入了下风,不断被射落马背。
第二次冲锋大食骑兵只冲到半山腰,便被压了回去,付出了几十人的死伤代价,雄鹰营突然发起攻击企图反客为主的图谋彻底失败了。
大食骑兵指挥军官发现对手箭法精湛,也是硬茬,意识到占不了便宜,立刻下令放弃进攻,准备冲出山沟脱离战斗。
事实上,雄鹰营在执行押运任务之前,就已经被告知:途中会被伏击,伏击地点便是石盘洼。也就是说他们只是诱饵,只需要拖住对方半个时辰,大军到达后就能将对手全部歼灭。
雄鹰营前后发动了两次进攻,加上之前拖延的时间,差不多也有半个时辰了,任务已经完成,雄鹰营可以撤出战斗了。
雄鹰营想撤退,可卢小闲却没打算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离开。
大食骑兵突然进攻西侧山坡,一度吐蕃人陷入被动,但卢小闲很快便发现吐蕃人还能顶的住。在这种情况下,他并没有下令潞州团练和霍锵的手下赶去支援,而是调派人手封死沟里的出口。等雄鹰营想往外冲时,卢小闲早已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石盘洼山沟的出口在西北方向,相对较为狭窄且地形较为开阔,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潞州团练精准的箭法发挥到了极致,给大食人连续重创,雄鹰营付出几十人的伤亡也没能冲出山沟。
两轮阻击伤亡近半,大食骑兵指挥官明白,从石盘洼突围只能徒增伤亡,当即命令剩下的大食骑兵下马应战,依托沟内的山石死守等待援兵。
大食指挥官反应相当的快,他手下骑兵的反应也很快。除了少部分人继续佯攻,其他的大食骑兵撤到了石盘洼南边,把马匹放在后边,依托沟里的地形死守待援。
……
石盘洼内激战正酣,外围的斥候们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两名粟特人骑在马上,四处张望。
他们是霍锵的手下,以前也是游侠,不仅对地形了解,而且经验丰富,让他们在这里观察敌情,大食军队若有什么动静肯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