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真是个怪人
中药的苦味在整个营帐内翻涌着,郁行风把药喝完,萧雨歇拿着帕子想给他擦一擦,被他避开了,萧雨歇轻叹一口气,把碗接了过来,帕子放在了郁行风枕边。
郁行风视之不理,闭上眼睛假寐,萧雨歇静静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好像一尊雕像。
对此皇上全部收进眼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隔着帕子,王太医认真的给太子妃把着脉,花白的胡子颤动着,似乎拿不定主意一般。
最后,松开手的时候,王太医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启禀皇上,太子妃的身子,她……”
王太医吞吞吐吐的模样,倒是让皇上心中有了判断。
“她是不是不能生育?”
王太医低着头,“是,被灌下绝子药已经多年。”
太子妃面色痛苦的闭上眼睛。
皇上沉默良久,挥挥手仿佛整个人老了十岁。
“你们都下去吧。”
营帐内的人鱼贯而出,空荡荡的瞬间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你可知晓?”
太子妃盈盈跪拜,垂下头低头不语。
“看来是知道的。”
皇上自言自语,有些晃神,“什么时候的事情?”
太子妃一直垂着头,“大婚之夜,本应该饮交杯酒的时候……”
本该琴瑟和鸣,一夜春宵,却被喜婆带着侍女按着灌下了绝子汤。
而那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
一夜心死,十年蹉跎,一个女子最好的时间,在后院就这么被消磨了,陪伴她的只有书卷。
“混账东西!”
皇上怒不可遏,手上的簪子摔了出去,点缀的宝石四分五裂。
萧雨歇跪下来,郁行风急忙出言安慰:“父皇息怒……太子殿下做出糊涂事,您不能因为此事气坏身子。”
皇上气极反笑,“他糊涂?他确实糊涂,他最糊涂的地方就是事事都听皇后的话!这么混账的主意,除了他的好母后教唆,他那脑子能想到?”
萧雨歇往后挪了挪,对于皇上毫不客气骂太子,她心中赞同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太子最听南宫皇后的话,他一直都知晓,他只是没有想到,当初皇后为了太子求娶孙太傅唯一的孙女,只是为了利用,太子近几年赚了不少好名声,却没有好好对待孙石玉!
孙太傅……
皇上眼中浮过一丝哀恸,大手一挥。
“秋猎即可停止,摆驾回宫!”
皇上甩袖离开后,太子妃站了起来,她看着萧雨歇欲言又止,萧雨歇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回吧,等到了天圣都,你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同样,也是太子好日子到头的时候。
她对着萧雨歇深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整个营帐内就只剩下萧雨歇和郁行风两个人。
“你好大的胆子。”
郁行风冷声道,墨发垂在身前,衬的他脸色更白了。
萧雨歇“啧”了一声,“人都走了,你装什么?”
他嘴角弯了弯,咳了一声绷住脸,“你难道不知道欺骗皇上是多大的罪名吗?”
“不是还有你吗?就算是被砍头,株连九族,你也跑不了。”
萧雨歇触碰额头上的伤,亏大了。
郁行风翻看着她一副笃定的模样,索性由她去了。
“给你提个醒,苏愿审讯人很有一套,石头都能让他审出来话,你如果不能解决刺客……就等着皇上下令送你上断头台吧。”
萧雨歇苦恼的挠挠头,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行宫的牢狱远比天圣都的天牢简陋的多,几坛酒几碟菜就能把狱卒引开,黑衣刺客被铁链锁着手脚,浑身鲜血的躺在草丛堆里,白骨森然可见。
他躺在那里,听着血流的声音,经过一天一夜的刑讯,他清楚的意识到,他们追杀的那个女人说得对,想死死不了,那种濒临死亡却一次次被拉回来的感觉,他不知道已经体验过多少次了。
狭小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脚和黑色衣裙,他往上看过去,没想到竟然是追杀的那个女人。
萧雨歇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男子,十分可惜的叹道:“真是硬骨头。”
男子没有理会她。
她微微一笑,缓缓蹲下来,压低着声音满是蛊惑的问道:“想死吗?我可以成全你啊……皇上可是下令了,一定要从你嘴里问出点什么,有我的药和皇宫审讯用的药,你真是想死都死不了。”
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动了动,更多的血从他的身下流了出来。
皇上传令回宫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行宫。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人心中不敢生怨,知道的人心中惶恐,什么都不敢说。
传令过来的时候,郁藏宣正揉着怀中的团子不亦乐乎。
“她还真的有办法。”
郁藏宣呢喃着说着,怀中的小东西似乎不高兴了,伸出小爪子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仅仅一天都这么熟识了。
“真不舍得把你送出去。”
他揉了揉它的头,雪狐低声叫了一声,灵活的爬上了他的肩头,缩了起来。
好生可爱。
也真狡猾。
秋猎提前结束,天圣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被圈禁了。
起因是御前大将军苏愿把一份证词摆放在了皇上面前,上面清楚的罗列着他在太子的指使下,对睿王夫妇下手的过程,写完那份证词后,刺客吐血而亡,尸体被扔去了乱葬岗。
皇上看完那份证词后,大怒,立刻就下了那道圣旨,全朝震动,右相率领众臣在正乾殿跪了一天都没有得到传唤。
睿王府青云院,竹子已经逐渐变黄,一地竹叶却无人来扫。
萧雨歇坐在窗前,一旁是冒着白烟的壶,底下的炭火烧的正旺,她把茶杯摆好,茶叶已经过了两遍,等着第三遍水热后就能尝尝今年最后也是最好一批秋茶了。
郁行风坐在摇椅上,手上拿着书卷,已经长久停留在这一页没有动了。
她拿过湿帕,垫着把手提起水壶,慢慢的注进茶壶里,郁行风看着她悠闲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让死士改口风的?”
萧雨歇待热水注满茶壶后才开口:“他想求死我就成全他了。”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他肯定不会说出幕后真凶,我就帮助他捏造了一个,这样苏愿大将军也好交差,不是吗?”
她起身,把茶杯端到郁行风的面前,他接过引入口中,满口醇香。
“你就不怕苏愿查到真相?”
给太子泼脏水,也只有萧雨歇能够想出来这种馊主意。
萧雨歇抿嘴一笑,“你就觉得,太子真的干净吗?”
在郁行风愣怔的功夫,萧雨歇看着窗外的天,眉眼中不由得染上一丝哀伤。
“有人要走了,我去送一送,回来后再给你换药。”
不等郁行风答话,她就翩然离去。
郁行风看着茶杯中的茶叶打着旋落入了杯底,微微摇摇头。
“真是个怪人。”